王寧塵一時未語，放在姬塵身上的目光卻也並未收回去。
沉默良久，王寧塵驀地出了一口長氣：“塵世子智計無雙，算無遺策，該知道這番說辭唬不住我。”
“現下卻仍舊說了出來，想來是拿捏住我無法逼問了。”
姬塵似是全然未聽出他話中的惱意，唇角微微一揚，含笑道。
“二公子言重。”
王寧塵叫他一副不動聲色氣定神閑的模樣氣得心口一梗，薄唇抿緊強調出自小到大牢記的家風修養才堪堪克製住。
“塵世子身份尊貴，有些話原也不該我一個外人言說，但如今姬王府與我琅琊王氏畢竟牽扯上一樁姻親，如此我便也托大一回。”
“永王府既已抄家滅門，一人不存，縱是這後頭有天大的冤屈，也隻能並著永王府滿門的屍身一通葬入地下，塵世子十年修養，一朝回京便與永王府舊人牽連上，實為不智之舉。”
“十年修養”四字，被王寧塵咬得極重。
姬王爺位極人臣，姬王府烜赫一時，盛極而衰，留下姬塵一子病重險些不治，凡是世家名門，又有哪個心裏能沒個疑影兒？
姬塵一去，便是名揚天下，十年未歸，直到永王府出事。
偏偏又是永王府出事。
軍權在握，一人之下的大梁戰神，一如當年戰無不勝的姬王爺。
“塵世子如今盛名遠揚，比之當年的姬王爺與永王猶有過之，十年經營籌謀來之不易，稍有不慎便會付之一炬。”
姬塵墨眸半斂，薄唇微掀：“二公子所言句句為實，字字有理。”
“可人生在世，每一步當真都能如你我心中算計的一般麼？人活一世，總會有個人越過你所設萬般屏障，直抵你心中最弱之處。”
“若為她，萬般算計盡數棄了如何？十年根基毀了又如何？”
直到這一刻，王寧塵的臉色才真正變了。
他一雙星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姬塵，麵色森寒。
“塵世子，十年蟄伏毀於一旦，你為的究竟是永王的救命之恩，還是皇陵裏那位郡主的青梅之誼？”
在姬塵回京之前，王寧塵與他之間並無交集，往昔所打交道也無非是幼時宮宴上匆匆兩麵。
姬塵相貌生得極好，自然格外惹眼些，可真正叫王寧塵記了這些年的還是他那雙透著審視冷漠的眸子。
昔年謝太後誕辰，皇親雲集，百官朝見，那是王寧塵最後一回見他。
璃妃嫡親侄女趙遙貪玩，打碎了謝太後最愛的一方琉璃花樽，璃妃為表孝心當即命宮人杖責，彼時姬塵就站在趙遙身側。
王寧塵看著趙遙梨花帶雨地伸手去拉他的衣袖，亦看著姬塵不動聲色地退了半步。
當日，行刑宮人失手，打斷了趙四姑娘一條腿，嬌憨可愛的小姑娘自那成了一個殘廢，縱是出身顯貴之家，也隻得委身下嫁，與外調州縣的夫家一並離開汴京。
傳聞佛心善念的塵世子，從來都不是個心慈手軟之人。
“昔年，趙太史幼女頑劣，不慎致端淑郡主落水，原來從那時起，塵世子便已心有所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