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最理想的自然是讓自己成為掌控棋局之人,將天下萬物盡握於手,萬事隨心隨性,任由自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是想要做到這一點,實在是難如登天,即便貴為天子皇親,也不見得就真的可以讓世間之事,樁樁件件都完全符合自己的心意。
而做不了這頭一等人,那麼接下來的一類,就是負責下棋之人了。他或許無力把控整個棋局的勝負輸贏,但他可以是這盤棋之中,某一處的主宰。再不濟,他可以決定自己,掌握自己,可以讓自己的結局由自己而定,無論生死,無怨無悔。這一類存在到底也還是值得旁人羨慕的,至少,他控製不住別人,控製不住天下,但還不至於連自我都失去了。
但即便是這種人,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尤其是這後宮之中,天子枕側,更多的時候,往往是身不由己。第三類人,便是棋盤之上的棋子。她們深處這洪流漩渦之中,萬事無法隨心而行,有的時候機關算盡,終究也並非出於自己的本心,隻是在這亂流之中,為求自保,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先前的舒宸妃,一直以為自己雖算不上第一類人,至少也是第二類人;然而自從幽居冷宮之中,靜下心來細細回想這些年恍如春夢般的經曆,舒宸妃才恍然醒悟,原來自己在這後宮之中爭權奪利許多年,到底也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
至於現如今,孤零零關在冷宮中的自己,卻是連第三類人也不如。自己已然不再是棋子,而是一顆人走茶涼的棄子了,個中滋味究竟如何苦澀難咽,唯有舒宸妃自己最為清楚。
但是這封信如今躺在自己的手中,卻似乎讓舒宸妃恍惚之間又看到了另外一扇徐徐打開的窗戶。竹子鳶似乎用了這樣一個獨特而隱秘的方法,讓得她明白,若是她肯配合,那麼她這顆棄子重新變為價值可觀的棋子,也不過是她竹子鳶一念之間的事情罷了。
能夠當別人手中的棋子,究竟是如何幸福之事?舒宸妃以前完全不能理解,但現在,她全然明白了。若是此生還有重見天日之時,就算是讓自己成為那個一舉把自己逐出辰秀宮的人手中的一把利劍,自己的大仇和尊嚴都全然不顧,舒宸妃也情願心甘。
娘娘暫居深宮冷院,想必宮內人心冷暖,世態炎涼已全然銘刻五內。平心而論,娘娘於鳳護法亟需之時傾力相助,鳳護法又何時何地有過何等回報?如今娘娘失勢,鳳琴隻做一切不知,仍舊隻為一己之利打算,娘娘的生死安危,全然無心過問。鳳琴此人可信與否,娘娘如今想必自當分辨得清楚了吧?
娘娘確是本司一手拉下貴妃寶座,或者娘娘對本司多有埋怨,本司亦無言辯駁。先前本司與娘娘立場相對,各為其主,本司這般做法,亦不過出於自保,前廷後宮皆是一般凶險之地,本司手段雷霆,娘娘想必也能大度理解。
隻是這世間無永世良友,亦無永世宿敵,娘娘縱然對本司有所怨懟,至少也心知肚明,於此事之上,娘娘絕非無辜之人,本司不過是防禦反攻而已。
若是娘娘願不棄前嫌,同本司聯手合作,助本司一臂之力,本司也願在此保證,助娘娘離開冷宮之事,本司會全力施為,相信假以時日,娘娘重獲聖寵,亦不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