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嬪此言一出,小梅登時大驚失色,刷地一下匍匐在藍嬪腳下,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哪裏做錯了,惹怒了藍嬪娘娘,以至於她竟然動了把自己趕出宮去的念頭。
“藍嬪太客氣了,本司確實很喜歡這丫頭,隻是想到她也是藍嬪身邊的貼心人兒,有些難以啟齒。既然藍嬪願意割愛,本司便卻之不恭了。”
竹子鳶歡歡喜喜地應承了下來,隨後看向小梅,頗有幾分哭笑不得:
“你這丫頭,怎麼轉眼的工夫又跪下了?快起來吧,入夜了,地上涼得很,總跪著很容易生病的。”
小梅自從與父母拜別入了宮,幾時得過旁人這般溫言細語的關切問候?更不要說這等關懷還是來自於宮裏頭高高在上的娘娘。藍嬪算得上是個難得不錯的主子了,可就算是她,對待小梅卻也絕不可能好到這個地步上。
盡管竹子鳶隻是輕飄飄的幾句言語,旁的什麼事情都沒做過,但對於小梅來說,卻實在堪稱致命的溫柔,兩行清淚頓時湧出,沿著她粉撲撲的臉蛋兒滑下,掉落在磚地上,發出了兩聲輕微的“啪嗒”聲響。
這聲音太輕了,輕得藍嬪根本就不可能注意得到;但竹子鳶耳力極佳,立時便捕捉到了。心下未免有些好笑,不知道這孩子怎麼多愁善感跟林黛玉似的,好端端的竟然就哭起來了,不過見她垂了腦袋,暗悄悄地自己在臉上擦著,顯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於是也就隻作一切不知,並不出聲多嘴。
不論竹子鳶是軟言軟語地勸,還是凶巴巴冷冰冰地命令,總歸她的話是違抗不得的。重新直起身子的時候,小梅就聽得竹子鳶又開了口,語氣仍是很和善,這一回卻是在替藍嬪把話解釋清楚:
“你也不需要嚇成這個樣子,你家主子斷沒有不要你,逐你出門的意思。你這麼機靈的丫頭,辦事情隻要足夠認真仔細的,又能出什麼差錯?就算是方才耽擱了時間,那也是本司拉住你,與你無幹,再說了,本司分明都替你說明過了,難道在你眼中,你家主子是那麼小心眼兒的人,會為了這一點兒細枝末節斤斤計較麼?”
“不,奴婢不敢!”
小梅有些惶然地又彎下腰去,不過心下倒的確是安定了不少。
“本司也知道你沒有這個意思,藍嬪娘娘也不會誤會的。你且寬心。”
竹子鳶看著眼前這個小丫頭,也有些無計可施,這孩子當真什麼都好,就是膽子未免太小了些,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紀就入了宮,是不是在這宮裏頭曾經被狠狠虐待過,或是受過什麼刺激驚嚇,才把她弄得如驚弓之鳥,一有風吹草動,膝蓋就軟了。
頓了一頓,竹子鳶才告訴她,實則是自己對她頗為欣賞,藍嬪娘娘火眼金睛,看出了自己心中意動,才有了方才的割愛相讓。不過竹子鳶對這丫頭終究是欣賞的,言語之間,並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可以隨便作為禮物拿來贈送的奴婢,絞盡了腦汁斟酌措辭,不想侮辱了小梅的基本人權。
竹子鳶的苦心孤詣,小梅倒是沒有多少察覺,她隻感覺得出來,竹子鳶同她說話的時候總是氣性平和,自己心裏頭聽著也頗為舒坦放鬆,甚至很有幾分感動與愉悅;可藍嬪知識麵兒比小梅豐富,身份又和她相差甚遠,加之看出竹子鳶對小梅的喜歡之後,就暗自上了心,當下立時便將這點微妙之處覺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