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總管當下上前兩步,扯開嗓子,拖長了聲音衝宮內的方向高喊道:
“陛下駕到——亞後娘娘到——”
雖然竹子鳶是以大祭司的身份受到當今天子的召見的,但她如今身處後宮,麵對他人的時候,亞後娘娘的身份自然而然就要被放在前麵。自古皇家規矩最大最繁瑣,今日竹子鳶總算是徹底見識了。連她自己都快要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應當在何種時候,用何種身份麵對何人了。
這一聲過後,聖上並沒有像駕臨其他宮殿一般,等著屋裏的主人過來開門迎駕,而是讓自己身後的宮奴們直接上前,從外向內推開了桓靈宮的大門。
竹子鳶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聖上會體諒人家上官清羽不曾得到什麼宮女宮奴的貼身伺候,一般情況下都是獨居禁宮,讓身為他國皇子的他自己來開大門兒多少太過掉價,所以才這樣做的。竹子鳶看在眼中,心頭明白,上官清羽所受到的束縛比自己想象當中隻怕還要大上許多,即便得了總管的令,這扇桓靈宮的大門,也不是他想開便能開的。
想一想他這六年來過的竟是連這宮門都不能觸碰哪怕一回的日子,竹子鳶內心深處不由對自己這個意外結識的朋友更多了幾分心疼與憐惜。她雖不知同情是否能算是友情的一種,但先前因為擔心東窗事發而打的退堂鼓,卻在這一刻瞬間蕩然無存。
她此時隻想盡快見到上官清羽,即便因此而東窗事發,她也在所不惜了。
不過,竹子鳶的心思雖是千回百轉,改了又改,卻絲毫也不會影響這一係列事情的演變發展。隨著聖上的步伐入內,剛剛穿過前院,就見一道身影從正堂左側匆匆轉出,疾步上前,跪下磕頭行禮道:
“陛下萬福金安,亞後娘娘金安。微臣見駕來遲,未曾遠迎,萬望陛下與娘娘恕罪。”
聖上再如何看這個敵國質子不爽快,也不至於分明知曉他“未曾遠迎”的原因,卻仍舊對他治罪。他與這個質子並無任何私人恩怨,當著旁人的麵兒,聖上反而更加樂意做出一副寬厚仁君的模樣兒來,這樣於他才是更加有利的選擇。
因此,聖上微微一笑,伸手虛扶了上官清羽一把,不在意地說道:
“這不是什麼大事,愛卿不必放在心上。免禮平身吧。”
上官清羽順勢依言站起身來,這才終於抬起了頭,也終於當今聖上……身後默默站著的,一身盛裝司服的大祭司大人。
一看到竹子鳶這張熟悉得刻到骨子裏的臉龐,上官清羽整個人便下意識地愣住了。
而竹子鳶,這個從一踏入桓靈宮開始,眼睛就一直盯在上官清羽身上的大祭司,自然是第一時間發現了上官清羽的異常神色。就在這一刻,她的心也不自覺間,被她自己懸到了喉嚨口,仿佛隨時都要徹底跳出口來了。
“這位……大人……請恕微臣眼拙,不知道大人您是……?”
上官清羽總算還是反應迅速,很快就想起來竹子鳶每一回過來見自己,都是翻牆跑屋頂,瞞著旁人私底下過來的,很顯然,她每一次都來得悄無聲息,又走得神不知鬼不覺,此事隻怕隻有天知地知他知她知。今日隨大涼國天子前來,在眾人麵前,自己唯有裝作與竹子鳶從未相識過,才能夠救得了竹子鳶,也救自己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