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祭一事,一度鬧得沸沸揚揚,但關於背後具體的內幕真相如何,冷平陌身為一個不關心八卦的外臣,所知的確有限。他隻知道此事是鳳琴主謀,舒宸妃似乎也有參與,結果竹子鳶福大命大,她們倆才會一個被處死,一個冷宮一月遊,各自都受到不輕的懲處。可按照竹子鳶如今的說法,這後宮的女人還當真可怕。
要知道,竹子鳶當日雖不是亞後,畢竟大祭司之位也不容小覷,鳳琴是為了謀權篡位,可舒宸妃和她毫無利益衝突,竟然也能為了一己私欲,就大膽放肆地下此毒手。難道說,這大涼國的皇宮,如今已是肮髒陰暗至斯,竹子鳶卷入那趟渾水,當真是逼上梁山,隻為自保麼?
冷平陌開始覺得,自己方才說的那些話大約有些過重了。
“可既然,既然國祭之事已經過去了,鳳琴被處以極刑,舒宸妃也沒有了以前的風頭,按你的說法,她還變成了你的棋子,對你再也構不成什麼威脅了,你為何還要想著利用她在宮中參與那些個明爭暗鬥的勾當。你就沒有想過,或許會有其他的無辜之人,因了你的私心而受到傷害,便如當日你險些喪命祭台之上一樣?”
“我自然想過。”竹子鳶對於這一點可能,倒是絲毫沒有否認與遮掩:
“但是我有信心,我不會傷及無辜,不會變成那等不擇手段之人。”
竹子鳶這一突如其來的保證,讓冷平陌不由一愣,幾乎隻是一瞬間的工夫,冷平陌已然選擇了相信。
麵對著竹子鳶的時候,她說的每一句話,冷平陌都是會信的,一定。
“我跟舒宸妃、沈莊妃她們,從來都不是同一路人。平陌,我知道你一直在擔心我變成一個失去本心的人,變得和後宮那些妃子們一樣,可以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鞏固和提高自己的地位而耍盡心機,甚至視他人的性命如草芥,隻想把所有人都玩弄於鼓掌之中。其實,我自己又何嚐不懼?若有朝一日,我當真變成這樣的人,隻怕連我自己,都會厭惡自己了。”
竹子鳶猛然抬起頭來,眨也不眨地瞪著冷平陌,那對明亮的招子當中,充斥著一種叫冷平陌琢磨不透的奇異光芒:
“平陌,你相信,我永遠都能守住自己的本心,永遠都不會變成一個連我自己都不認識的人嗎?”
這樣的問題從竹子鳶的口中冒出,是冷平陌先前萬萬不曾想到過的。可不知道為何,看著她那樣明亮湛然的目光,冷平陌隻覺得一刹那間,便是一股熱流直湧上腦門,自己方才曾經對她有過的質疑,到了此刻,已然徹底化作了後悔。
自己為何竟會懷疑竹子鳶?她做下的事情自然會有她的理由,自己既然那般確信,自己深愛著她,又何以竟然連基本的信任都不願意給她?竹子鳶連這等說出來並不十分光彩的事情,都不曾欺瞞於自己,那分明就是對自己十足的信任,不願在自己的麵前還總藏著掖著,無法痛快展露最真實的那個她。可是竹子鳶滿心企盼的,從自己身上得到的支持與肯定呢?
自己不但沒有給她,還讓她為了自我證明,不得不把那段痛苦的往事都搬了出來。到了線現下,竹子鳶突然之間對她自己產生這樣的不自信心理,這背後又到底有幾成其實是他冷平陌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