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大元帥,冷夫人,起身吧,無需行禮了。”竹子鳶伸出雙手,一邊一個,把冷大元帥和冷夫人同時扶起,幽幽地說了一句自知毫無營養,卻又不能不說的話語:
“還請元帥和夫人,節哀順變。”
“多謝竹大人關心,竹大人對我們冷家的關懷,犬子在天有靈,定能感同身受。”
冷夫人好不容易才稍稍止住的淚水,就這麼隨著一句“在天之靈”的聲音,又一次抑製不住地奔湧而下。
自從冷平陌犧牲的噩耗傳來,冷夫人就從來沒有睡過一天好覺,吃過一頓好飯。她從來沒有這麼脆弱無助過,隻感覺一陣一陣兒的頭暈目眩,好似整個天都塌下來了一般,縱然身邊還有自己的丈夫在。
當年為了生下這個孩子,冷夫人真真切切地在鬼門關走了一個來回,選擇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的時候,冷夫人幾乎是本能地選擇了後者。好不容易熬過了那一劫,好不容易將這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地養育成人,好不容易看著自己的孩子跟他父親一樣出人頭地,年紀輕輕就官居二品……眼見得冷家上下的未來都有了依靠,冷夫人還來不及享享清福,如今卻……
在冷家,雖說竹子鳶並不清楚冷平陌的受寵程度有多高,但她再清楚不過,冷平陌的受重視程度一定是高得不能再高了。原因無他,就憑他是冷家唯一一根獨苗,是冷家未來獨一無二的主心骨,就足夠讓冷家上下所有和冷平陌有關係的沒關係的人兒,都把他奉若至寶。
但是,現如今他們冷家,眼見得就要走上斷子絕孫的命運了。冷夫人傷心哭泣,固然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但又何嚐沒有對冷家未來的擔憂?他們原本看到的是一條康莊大道,卻驟然間,天降大難,地動山崩,這條康莊大道硬生生被一塊千斤巨石砸了個稀巴爛,叫他們一時半會兒如何換過這股勁兒來?
竹子鳶放眼望去,那些披麻戴孝的冷家人,個個神情頹喪,毫無神采,整個元帥府裏,都彌漫著一股沉沉死氣。
“冷夫人,千萬要保重身體,否則冷將軍在天之靈,亦難瞑目。”
冷夫人勉強點了點頭,很快就在下人的攙扶下離開靈堂,暫時退到後麵稍作休息去了。
待得眼睜睜目送冷夫人遠去,竹子鳶方才將同樣一臉悲痛,隻是苦苦隱忍的冷大元帥拉到了一旁。有些事情,竹子鳶知道一旦說出來,那就是給他們冷家人,尤其是冷大元帥雪上加霜;但如果不問清楚的話,竹子鳶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得到真正的安寧,冷平陌在九泉之下,亦無法安心長眠。
竹子鳶一直相信,冷平陌這般犧牲,實在死得蹊蹺,這背後隻怕不是簡簡單單一句戰死沙場就能夠概括的。
“大人有何吩咐?”
冷大元帥以為竹子鳶頂多也就和其他人一樣,來靈堂吊唁一下,燒三炷香,然後就離開了;卻想不到竹子鳶分明已經例行吊唁完畢,但仍舊沒有打算離去,反而把他拉到了這裏。那副架勢任誰一看就能明白,竹子鳶有話要說,而且是非常重要,又不敢公開的話。
“談不上什麼吩咐,不過想問伯父幾個問題。”到了沒有人的地方,也不知道為什麼,竹子鳶就是再也不願意稱呼冷傑為元帥了。那般客套而生疏的叫法,讓她由內而外都覺得難受。自己和冷平陌的關係若放到二十一世紀,那就是一對還未向親朋好友公開關係的戀人,彼此情投意合,麵對著冷平陌的生父,這一聲“伯父”竹子鳶早已醞釀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