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哥戲謔地望了年特一眼,似乎眼神有什麼不好的涵義。果然,那個扈從又出現了,胳膊彎彎曲曲地扭動,說他像魚又很像蛇,舌頭也快要分叉了。
“大家都看到我主人的精彩表現,不過還不夠好,今天的風沒有幫他的忙,這都是因為一個人的大駕光臨讓他緊張,有請著名的‘瘸俠’!他的箭是奪命的箭,如果你沒有跑掉的話!”群眾哄笑,那扈從向年特一揮手:“有請那位傳說的瘸!美麗小姐的熱吻等著你呢!”
年特已經明白了,怒氣不由得難以控製。甩掉拐杖,忍痛站穩,摘下弓箭,也不必往前走,多隔著十米的距離,從箭壺裏拎起一隻箭瞬間出手,“嗖”的一聲穩穩命十環,他的箭真材實料,弓又是拉滿石的硬弓,箭身頓時沒入箭靶。
年特富有節奏地把箭一支一支拿出來,搭弓,射箭,就好像是一個動作在不斷重複,逐漸加快,一壺箭二十支都射完了,又換了一壺,支支十環,箭靶已經開了花,十環周圍像是發了芽。起初人群打算鼓掌來著,很快陷入沉寂,最後瘋了一般呼叫起來。
年特剩下一支魚尾箭,朝那個萊哥晃了晃,萊哥臉色發白,突然意識到危險,年特的胳膊一抖,那隻箭已經擦頂而過,在他的頭盔頂上“叮”的一聲,把原本挺神奇的帽櫻帶走了。
年特扭頭瞪著那個扈從,伸手往空箭壺虛空抓去,那個扈從麵如土色,大叫一聲往場外跑去。年特把空壺解下來丟在地上,眾人又是一陣轟雷一樣的喝彩夾雜著口哨。年特扛著弓,環顧四周:“不要小看瘸!”
典禮官站出來,激動地問:“有人還要挑戰嗎?沒有的話……”
突然有鄉下人大喊起來:“給他熱吻!給他熱吻!”
立刻群眾的附和聲把典禮官的聲音吞沒了,小姐們也紅著臉一起叫,直到那鼓點漸漸密集,富山郡領主站起身來,大聲宣布:“一千金幣,賞給……啊!你不是——”
年特很不耐煩:“您自己留著吧!下麵的!”
“好好!熱吻!不是,啊,還是,熱吻——!”領主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一個身材高挑的大美女在眾人的讚歎聲手捧一朵金花走了過來,領主鎮定下來,臉上露出了微笑:“原來跑到我這裏挑女人來了。看來很讓他滿意……”
人們也興致勃勃地期待著,隻等年特“吧唧”一下,他們就可以起著哄開始邀請各位小姐重新開始唱歌跳舞,吃擺在台上的食物。那位美麗的小姐紅著臉,嬌羞無限,突然-
“這是誰!”年特瞪大眼睛,幾近咆哮,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那少女捂住嘴,就要哭出來,手裏那朵金花還沒有來得及交給年特。
“送給你了!”年特沒有心思理她,扭頭問那個典禮官:“今天早上在那一邊跳舞的那個小姐呢?穿著布衣腰上係著亞麻彩帶的?”
“您說那個小姐?啊!我知道了!真是個天下無雙的可愛少女!她的歌聲像黃鶯,憑光神普休斯的名字起誓,我本以為——呃!”
年特一把拎住他的脖領把他揪起來,掐得他幾乎斷氣:“給我長話短說!”
“我不認識她射箭比賽開始之前拿了一個金幣的參與獎金和桌上最大的麵包飛快地跑掉了!”
典禮官一口氣交代了所知道的一切,保住了自己的脖。年特一把將他扔在地上,鐵青著臉瘸瘸拐拐地分開人群離去。
人群一片寂靜,領主“啊”了一句沒有了下,倒是那個鄉下人把拐杖遞給他了。年特接過拐杖,掏出一大把金幣拋了回去,“給你兒!”就那樣在議論紛紛朝馬廄去了。
富山郡領主發現自己最大的好處就是沒有脾氣,這樣比較長壽。
“領主,不能讓這個瘸就這麼走了!”萊哥以為機會來了,“您的顏麵何存?我去替您殺掉他!”
“你被開除了。”
“啊?”萊哥以為自己聽錯了,“您開玩笑?”
“帶著你的大嘴扈從趕緊離開,還記得你的精彩出場演講吧?賽格大公會為了一小句話毀了我的整個領地,尤其是當著他兒的麵。相信我,要命就快走吧!”
一個金幣從領主手裏跳過來,萊哥接住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羅斯門德一磅幣”,上麵的頭像很眼熟,背麵有字,“羅斯門德年特十四周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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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見到一個這個樣的少女離開?”雖然年特一口氣騎馬問了所有的出口衛兵,卻除了白眼沒有什麼收獲,那不知名的少女就這樣和他錯過了。呆呆地騎著馬遠去,年特心懊悔不已,要是起初開口時多加考慮,就不會這樣了。
“不過小小失言她幹嘛那麼大反應啊!”
年特想象著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少女,沒有人認識的話不像是有名氣的家庭,但也決不是平民,平民調教不出那種氣質和歌舞水平。她唱的歌是用宮廷的聖歌改編的,不是流行歌,平民找不到歌詞。她的動作不經意卻又毫無瑕疵,就好像是經常被人注目。
那典禮官說什麼?如果沒聽錯的話,是說她領了一個金幣的參與獎金還拿了最大的麵包跑了,“啊——”,年特不免頭疼,這少女毫無疑問已經將他完全吸引。
“啊!哈哈……”突然間,年特想通了,那少女為了一個金幣和麵包大半夜躲在樹林裏練歌,就是不想讓人知道,現在被他撞破,大大有損形象,不免惱羞成怒。
年特想著她氣鼓鼓走掉的樣,還有小皮鞋咯吱咯吱的聲音和“討厭家夥”的罵聲,隻覺得從來沒有這麼心動過。
“我一定要把她翻出來!”
年特對天發誓,而此時米蕾妮婭正在一家湯包店沒有風度地拿著包大吃特吃。
“嗚,餓死我了!”米蕾妮婭咽下一大口,仍在生氣,“討厭家夥!討厭家夥!”
湯包店的老板不禁看得直了眼,遞過一壺醋:“小姐!這種食品還是加點兒醋……”
與此同時,還有要和年特拚命的人在忙碌。
“什麼?他來過東城門,又從南城門進來,然後去了西城門,北城門他也有出現?”萊哥和幾個鄉下騎士拿著劍四下奔走,完全被搞胡塗了,“那他到底是從哪個門出去的?”“到底出去沒有我們已經搞不清了!”
“混蛋!我一定要殺了你!我的前程毀了,咱們一起死吧!”萊哥大吼,拋下眾人策馬飛奔,往玫瑰郡的方向奔去。
其他的人無可奈何:“由他去吧!他不會活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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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一個這樣的姑娘經過嗎?……非常能歌善舞的?”
“沒有!花癡!再問下去另一條腿也不保!”
年特策馬經過一個蕭條小鎮,已經是富山郡的東北邊緣。再過去,就是萊特尼斯王哈馬斯直接操心的地方了。年特漫無目的,沒有食欲,幾天以來,他已經打聽了好多人,翻遍了富山郡小小的領土,全都沒有下落。
他開始明白脫離了家族之後,其實自己也是個一般人,和那些窮鬼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他並不會照顧自己,尤其是傷口處理得馬馬虎虎,日久了已經有一點兒不太舒服。但是一種難以舍棄的**使他固執,他開始明白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很無奈的,也明白了自己的生存必有意義。
一棵柳樹茂密的枝條像是要撫慰他疲憊的心情,年特不禁在樹下舒展身體躺下來。小母馬在旁邊啃著嫩草,年特又累又餓,卻偏偏不想吃東西。
“神哪,我從來都沒有求過您。相信我,我比每天都求您的人更愛您,幫幫我吧!”年特靠在樹幹上,指了一下藍天,“你是這天上的安琪兒呀?怎麼就不見了呢?”
幾百米外的麵條店,米蕾妮婭趴在窗台上看得好認真,最後咽了一口唾沫,摸了摸口袋走了進去:“老伯!給我一大碗打鹵麵!”
年特望著天空,斜斜地依在柳樹嚴重傾斜的樹幹上的時候,疲憊再也難以支撐,他漸漸找到了一個很舒服的姿勢,一放鬆下來就睡著了。
“哈!機會來了!”一個胖胖的神官從樹後出現,“感謝神!太謝謝了!在我就要生存不下去的時候給我這隻肥羊!我一定抽出所得的五分之一,不,十分之一……”
年特的夢本是個安寧的黑暗世界,他睡得又沉又甜,懷抱著寶劍。朦朧,一個聲音在他的左耳邊訴說。(為什麼是左耳?)
“我是光神普休斯!你的祈禱我聽到了!不過是一個仙女嘛!給你!給你!往北五百米,也許是四百米,有一個小麵館,有一個胖胖的神官餓著肚,善待他,他會幫助你達成所望,因為他是我的使者。記住,北麵的小麵館,五百米,不,也許是四百米……”
“啊——!”年特猛然驚醒,全然沒有注意到一根有魔力的小竹管正悄悄從他背後收回,“小麵館!”年特“呼”地站起來,一躍上了馬背,策馬飛奔。
“咦?”神官正準備從土坡下麵抄個近道,沒想到年特這麼激動,一轉眼就隻剩下灰塵了。神官拚命地跟在後麵吃土,歇斯底裏喊起來:“瘸為什麼可以這麼快的!”
米蕾妮婭剛剛吃完,捧著手裏的碗:“太好了!感謝神!這就是傳說的打鹵麵!米蕾妮婭今天也很滿足!”
老板:“小姐,你喜歡那隻大碗可以送給你!”
“啊,不是!”米蕾妮婭鬧了個大紅臉,“我從來沒有吃過外麵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