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課嗎?”年特壓低聲音,“請問這裏是不是幼獅騎士學校分院?”
對方回答:“好像有個牌是這麼寫的。”
年特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對方的腔調和語言修辭有一種很嚴重的方言影響,似乎和古代化非常接近,然而讓他不理解的不止是腔調而已。“為什麼這麼說?我們是學校本部的,有事求見李聃老師。”
對方回答:“師尊這時在上課,請先到廂房去見大師兄。”
年特點點頭:“也好,找對地方了。大師兄怎麼稱呼?”
那人邊走邊說,頭也不回:“莊。大師兄極少會客,有未卜先知之能,你們的來意他已知曉,所以才肯破例會見。”
“學長這麼厲害?”年特非常驚訝,就是教皇也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難道那個小天地就是他所創?如果大師兄能有這樣的本領,那想必李聃老師更是厲害。”
走著,一幅掛在牆上的字突然映入眼簾。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筆法韻調和先前所見的偈語大體相同,年特立刻明白都是出於這裏,但是這一句更為深奧,年特一點兒也不明白。
求知欲驅使著他:“請問——那上麵寫的是什麼意思?”
那位裝束奇怪的同學看了一眼,回答說:“‘芻狗’是‘束芻為狗’的意思,是一種古代的祭祀物品。天地之於萬物,聖人之於百姓,均始用而旋棄,故以芻狗為喻,而斥為不仁。”
年特震撼了,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觸從心底湧起。那種“大仁不仁”的深奧思想教會從來都沒有涉及過,以諾號稱百家爭鳴,也沒有任何哲學思想如此深刻透徹。這分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年特簡直難以想象,一個足以和普休斯教會分庭抗禮的異端體係,就在這裏,而這裏的知識化,隻是偶然接觸就已經讓他為之震撼。
為什麼光神世界裏會有這樣的存在?年特迷惑了。
他想著,一個樸素的房間出現在眼前,領路的同學指點他坐在蒲團上,就離開了。年特剛剛坐定,眼前已經憑空多了一人,一樣奇怪裝束,端坐在對麵的蒲團上。
年特知道是莊,顧不上驚訝,連忙站起來行禮:“大師兄好!”不知道為何,那環境讓他迅速融入了其,說話的方式,思維的態度都有所改變,似乎不是他適應了環境,而是環境適應了他。那感覺,就好像他們都是七八歲的小孩,心沒有任何包袱,十分舒暢。
莊並不起身,受了他這一禮,說道:“你既然叫我大師兄,為何卻行別家的禮?”
年特一怔,從小受的教誨禮節都是來自普休斯教會,大陸通用,並不知道世上還有別的禮節。
莊歎了口氣:“坐下吧!要取得風之契約,就要有過人的體力,你有思想準備嗎?”
“您真的知道?”年特非常興奮,“我們就是來取風之契約的!不能直接交給我們嗎?我們有的是體力,要怎樣取?”
“究竟你們有沒有資格,我沒有權利確定。”莊回答,“十幾年來,你們是惟一被允許見到師尊的人,這也是師尊自己的決定。所以,你們有沒有資格也要師尊親自考驗。等早課結束,我就帶你們去見他。”
“為什麼以前的同學都不能見到李聃老師呢?體力不夠嗎?”年特想起在訓練場上耀武揚威的高級騎士,那些恐怖的家夥力量絕對不在自己之下,如果他們的體力都不足的話……
“他們並不是來取風之契約的,”莊看出了他的疑慮,“他們的態度不可取,因此不見。我們和幼獅騎士學院惟一的瓜葛就是風之契約,所以和其它的前來者並沒有什麼同門之誼,你日後自會明白。”
“那麼說您已經答應接納我們為同門啦?”年特想起剛才莊的話,心花怒放,但是又心存疑慮,“我們的態度也要受考驗嗎?”
莊點頭:“爾等已經通過考驗了。”
年特胡塗了:“什麼時候?”
莊微笑不語,年特真的胡塗了,除了在半山腰毆打窮瘋了的老頭外,他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現。想起來還誠惶誠恐的,那老頭跟宮裏的人顯然關係頗為密切,不知道有沒有得罪人。
莊啞然失笑:“那時一鐵鍬拍得那麼自然,怎麼現在反倒失去平常心了?”
年特知道心裏想什麼都瞞不過他,童心突起,吐了一下舌頭,不好意思地說:“還沒感謝救命之恩!不知道是哪位師兄將我們救過來的?”
“謝就不必了。若不是通過了考驗,你們也來不了宮內。”
“到底是什麼考驗哪?難道打了老頭吃光食物就對了?還是在牆上寫字寫得好?”年特這樣想著,雖然很奇怪,但是知道莊一定不會說,也就忍住不問。但是又忍不住想到,從前來求學的同學都是虔誠地跪在門外也沒有效果,自己這幫人欺淩老人、強取食物反倒入圍,難不成這裏是邪教?
莊知道,不解釋一下他會越想越歪,隻得有意無意地說了:“以前的人都是為了取得強大的力量而來,為了得到力量不惜一切,縱然表現為各種方式也是枉然。執著於力量而表現出的虔誠最是可怕,若他們得到力量,又怎能忍住不用?心存厭惡卻忍而不發,比不仁更不可取。惟爾等表現最為平常,持武力可以不發,心惡則討之有度,是為上乘。”
“原來是這樣!”年特明白了,“好難哪!原來我這麼偉大……”
莊:“……”
這時屋外傳來雲板的響聲,莊閉目冥思了幾秒,睜開眼來:“隨我來吧!你的同學們也都醒了。”
年特隨著莊來到一個大殿,途遇到很多宮裏的弟向他稽首,他知道這一定是這裏的禮節,學著還禮了。所有的人都已經坐在大殿裏等著,見到他臉上都露出高興的表情。
莊恭恭敬敬地說:“有請師尊!”
青蓮座上現出五色光華,一個老者便出現在光華之,寶像莊嚴,手持拂塵輕輕揮動,殿門開了,那老者言道:“爾等仍欲取契約否?”
年特不敢直視,躬身施禮:“就請老師出題!”
“殿外有桶,各取兩隻,沿路至十裏外清泉取水,一柱香內返回!”
李聃言畢便消失不見,莊喝道:“還不快去!殿外香已經點燃了!”
一行人如夢初醒,紛紛奔出殿外,果然有許多大桶,一個巨大的銅鼎內,一株香剛剛點燃,散發出如麝如蘭的馨香。大家七手八腳地拎起大桶,沿著石路開始飛奔,有人向他們指路,那條小路一直通向山的另一側,果然有一道清泉。
年特將兩隻桶灌滿水,突然發覺重量正好五十公斤,和他們每天負重的沙包相等,路程也和跑馬場的周長差不多。
“那打更的死老頭!”年特一下明白了,“折騰了半年就為了今天哪!那風之契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和風神的契約,偉大的力量!”一瞬間,對瑪絲塔的恨意全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基於慧眼識人又先知先覺的尊敬。
眾人把半年特訓的成果發揮得淋漓盡致,拎起滿滿兩桶水飛速返回,沿途指路的各位師兄看得紛紛點頭。當最後一個人回到大殿之前的時候,正好一株香燃盡。李聃腳踏祥雲出現在眾人麵前,連連頷首微笑。
“從今日起,你們便算我的弟了。在取得風之契約之前,都要嚴守清規,勤奮修煉。”
李聃一甩拂塵,眾人立刻疲勞全無,眼見李聃老師的能耐,紛紛雀躍稱是。
“風之契約!我們來了!”
李聃說:“你們有什麼可高興的?隨我來吧!”
“是是!我們不要得意忘形!不要得意忘形!”
眾人相互提醒勉勵的時候,李聃一轉身,背上衣衫破爛,赫然有刀刻痕跡映入眼簾:“到此一遊!”
眾人跌倒……
在努力將仙長手持平底鍋變成大樹從背後偷襲報複的景象從腦海驅走之後,眾人還是跟上李聃老師在宮裏穿行,最終來到宮裏的最深處,又一層宮殿的入口。那宮外另有匾額,寫著“兜率宮”的字樣。內有雙魚圖案為門,魚眼亮起,宮門自開。
“好奇妙!”眾人讚歎著,仿佛來到了神的世界一般。
“就是這裏了。”李聃停步,殿內燈火齊明,出現一個宏偉的景象,四十隻比人還高的巨大爐鼎整整齊齊碼放在那裏,似乎暗含著天地間的規律。
“點燃後,丹爐的蓋會自動開合,你們要分成三撥在此照看,師兄們會不斷將藥材送來,你們要不斷將藥材投入爐,用大扇用力煽動,保持爐火旺盛。如此要堅持四十天……”
“等一等!”年特生怕李聃又瞬間消失,連忙發問,“請問老師,這和取得風之契約有什麼關係?”
“關係?這就是契約的內容啊!”李聃答道,“昔日初來此地,為求得一處安身,以風神劍相贈魏王,雙方言明互不幹涉,魏王得劍,並由本宮傳授一批弟給他所挑選之人,以助他完成霸業;本宮得地,可以掛牌以分院為名,並有權利挑選弟完成煉丹重任……”
“煉——丹——?那麼風之契約就是……”
“嗬嗬,就是指明限期內能不能學到東西本宮概不負責,你們必須完全承擔用扇搧風的繁重勞務!所以需要體力過關……”
眾人齊聲破口大罵:“那個死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