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晚了,走在大街上,到處都是燈火,街上的人卻很少。
“今晚很多人會失眠……”莉迪亞扶著年特,穿衣服的時候,年特從鏡裏看到了自己的臉。
“真的傷得很嚴重,我自己都不認得了……會不會毀容啊!”
“不會的!”莉迪亞小心地支撐著他的體重,望望遠處的燈光。
“真美!我有一萬年都不曾這樣漫步過了。”莉迪亞的聲音像是身處夢幻,“世界變得比我記憶的好。”
“喜歡就好好看看。”年特笑了,但是又忍不住問道,“你真的已經一萬多歲?”
“隻是存在著。”莉迪亞一想起來似乎都很害怕,“你不會喜歡,就像從來沒有長大,沒有活過。”她看到不遠處有一家小酒館,就嫵媚地說,“我們過去坐吧。把你的煩惱說出來,而我會是個好聽眾。”
“你真是體貼。”年特覺得好多了,他們便推開那通宵酒館的大門,裏麵的人竟然還不少,一看到他們就一起張大了嘴靜止在那裏。老板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將酒統統倒在櫃台上。
年特抬手致意:“不要誤會,各位,我們是夜半遊蕩的豬頭和莉迪亞。”
“長得好像啊……”
“不,米蕾尼婭小姐應該還在學校裏昏迷著。”一個光輝騎士這樣說,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話題便轉移了。
“我們想去看看,但是進不了聖女學院的校門,那裏的人說,米蕾尼婭小姐至少要昏一整天,真是可憐,米蕾尼婭小姐……要是讓我遇到那個混蛋!”
年特:“啊,我隻是長得像就變成這樣了。”眾人哄笑,就不理他們了。
莉迪亞放鬆下來,他們在角落的桌坐好,要了兩盤小菜。
“嘻,你真有辦法。”莉迪亞小聲說著,“我還是蒙個麵紗的好。”
“你以前什麼樣?”
“樣?”莉迪亞苦思,“忘了,我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
“對啊,說不定就是這副樣!”年特握著她的手,凝望著她的眼睛,非常認真地說,“謝謝,莉迪亞,謝謝。”
“不用謝,應該的,這是我和蔻蔻的約定,是我在世界上存在的條件。”莉迪亞很自然,沉靜了幾秒突然也笑了,“我是不是應該很害羞,臉紅紅的,然後說‘討厭!怎麼這樣!’喂,你不是想聽那樣?”
“你已經那樣說了。”年特笑,也很開心,“我是真心的,到這種時候,想不到是畫像莉迪亞一直在陪我呢。”
“畫像莉迪亞?是啊,我是一個住在畫像裏的莉迪亞。”
莉迪亞似乎有些心事,但是她不願意為了自己的心事而破壞兩個人共同的心情。她和年特快樂地喝酒,說著一些心裏話,談對世界的看法,談米蕾尼婭,但是從來沒有談過自己。年特高興的時候哈哈大笑,和莉迪亞親昵地摟抱。
“喂!你們不要太過分!”有人大喊,“妒忌死我們了!”
年特乘著酒勁故意和莉迪亞當眾接吻,滿屋的人都妒忌得大叫起來。酒精幫助他遠離頹喪,暫時忘記了米蕾尼婭,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人身上來。
“莉迪亞,莉迪亞……”年特漸漸有些醉了,“你要是米蕾尼婭多好,呃,莉迪亞,對了,你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事情……”年特又疲憊又興奮,輕輕地靠在莉迪亞身上。
莉迪亞的手輕輕在他的頭上撫摸,溫和地說著:“睡吧……睡吧……”
年特的眼皮漸漸沉重,倒在莉迪亞懷裏睡著了。
※※※
公雞囂張地飛上屋頂:“喔喔喔……”
年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全身的傷痛都消失了。他努力睜開眼睛,和煦的陽光從外麵照進來,窗大開著,陣陣花香從外麵飄進來。
“該死的,為什麼到哪裏都有公雞!”年特翻個身,還想在賴一會兒床,但是一隻小手拉著他的被,將他的困意徹底趕走了。
“利茨?”年特漸漸想起來了,“好像昨天晚上和莉迪亞……咦?我的傷都好了。是蔻蔻來過嗎?”
利茨搖著頭,用力拉扯著,將年特從床上揪了下來。
“幹什麼啊?”年特跌跌撞撞,踩著拖鞋,隨著利茨的手指望去,如同涼水當頭澆下,整個人呆住,心都涼了。
莉迪亞已經消失了,牆上隻有一張空曠的畫板,寫著一些字。年特愣愣地走過去,用手輕輕地觸摸著那些字跡,恍如在夢。
“如我心,隨你願。珍重……”年特一直喃喃地念著,突然心覺得很空曠,十分難過。
“莉迪亞,你走了嗎?”
“不是走了。是消失了。”蔻蔻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冷漠帶著一絲孤獨,年特回過頭,不知何時,蔻蔻的眼似乎有淚光閃動。
“她已經忍不住歲月的折磨,早就活不下去了。是她說想在消散前看看這個世界,我才把她帶出來。她的魔力已經消耗殆盡,她屬於黑暗的世界,在這裏出現已經太辛苦,所以才要住在畫裏。”
年特不敢相信:“你是說——莉迪亞已經死了?”
“死的很徹底。”蔻蔻回答,“但那是她的願望,她說想和你約會,一萬年的存在,隻約會一次,那簡單的約會耗盡了她的所有靈魂,她就像其它破損的靈魂一樣,回歸到孕育她的地方了。”
年特目不轉睛地望著空白的畫板,愛憐地撫摸。不知道何時,眼淚斷線的珠般滑落:“我總是很笨,總是看不清身邊的東西。原諒我,莉迪亞……不,我要謝謝你,莉迪亞,是你教會了我成熟。”
那畫板也是魔法凝成,在年特的撫摸,漸漸模糊了。年特閉上眼,不敢再看。手指漸漸觸摸到冰冷的牆壁,莉迪亞就這樣消失了,年特仍然不想回頭,直到蔻蔻呐呐地說:“我,要走了。”
年特一驚,蔻蔻坐在桌上輕輕踢著腿,一副很幽怨的樣:“我要去很遠的地方,一兩年都不會來了。”
年特怔了怔,覺得她在胡鬧,但是又不能肯定,隻能用手抓著頭發。“啊,你要走啊?怎麼走?”
蔻蔻沒有回答,沉默了幾秒卻問道:“你會不會像對莉迪亞那麼難過?”
“你——不是還回來嗎?對哦,也許我已經不在這裏住了。”年特心裏很亂,又覺得蔻蔻是說真的,“莫非是我自己在做噩夢?”
蔻蔻一跺腳:“你就不能沉痛點兒?!”
“你,你為什麼要走?”
“我要休眠。我想長大。”蔻蔻很認真地說,“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覺得我必須這樣做,這一次至少一年,也可能很多年我都不會醒來了。我說真的,否則早就把你打昏了。”
“這倒是……但是……”年特覺得戀戀不舍,“你真的會醒來吧?就在利茨身體裏?”
“在哪裏不重要。”蔻蔻踮起腳尖,摟著年特的脖,“如果想我,就看看自己的影。如果你光著身體躺在桌上大喊救命,我就會來看你。再見了……”
年特突然眼冒金星,隱約有熟悉的大棒閃過,恍惚嘴唇傳來一絲柔軟,然後就昏倒了。
“我就知道,一定是這樣……”
黑暗隱約還聽見蔻蔻的聲音:“誰讓你這麼高!”
※※※
“你可真能睡啊!”
年特睜著大眼,又是晚上了。利諾老板用力掀他的被:“快起來!有好事!利茨終於說話了!今天所有的鄰居一起來慶祝!”
“是真的?”年特一下從床上跳起來,隨即意識到蔻蔻真的也走了,不免有些落寞。這個小閣樓裏最多的時候有過三個靈魂,現在隻有他一個人了。不過,利茨終於開口說話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我就知道你也會很激動!”利諾領著年特用最快的速度下樓,店鋪裏已經熱鬧得不得了,左鄰右舍一起出現,拿著鮮花和禮物,太太們拉著利茨又親又摸,花店的賣花小姐帶來了巨大的花籃,鄰家的小寶穿著背帶褲頭發很整齊:“你好!初次交談,我是小寶!”
利茨紅著臉,一看到年特就掙脫眾人跑過去,躲在年特背後。
“年……特……”眾人一起鼓掌,又喊又笑。
“真的說話了!老板今後終於可以放心了!”
“哈哈!這個孩特別喜歡年特。”
“喔!對了!現在要叫年特大人!治安官大人!”
“什麼大人?”年特一點兒也不知道。
“你還不知道,雖然發生了失控的局麵,但是你的實力受到了肯定。學校已經通報給公會,你的等級上升為高級,國王陛下已經委任你為這個區的治安官,任期一年,領導巡邏隊。今後我們就要靠你啦!”
“啊?”年特撓著頭,“我都不知道。”
“明天去學校報到就知道啦!”有個老頭用胳膊肘一直頂年特的腰眼,“米蕾尼婭小姐的臀部感覺如何?我們都很關心……”
“呃,呃……不負眾望的好!”年特覺得這件事很玄妙,不過在這裏應該很安全,就回答了。
屋裏一陣怪叫,大嬸們也吹口哨,最老的婆婆拚命把他拉過去:“過來,過來……哈哈,聽我的,這種事要趁熱打鐵,婆婆的話不會錯的,道歉要早,表達心意也要早!”
年特答應了,但是想起聖女學院恐怖的城牆,雙層護城河,裏麵的狗叫,不分晝夜的衛兵……
“道歉是應該,但是那塊**地恐怕——進不去。”
※※※
高級騎士。
幼獅騎士進入高級,有資格參加騎士堂會,領取王國俸祿,初次履行義務。
騎士堂就是王城治安大隊總部,學生會的最高機構,除了宏偉的會堂外,還包括一個標準的軍械庫,由國家負擔全部開銷。
“敬禮!”年特站在騎士堂的主席台上,接受部下的敬禮和同級騎士的祝賀。一套新的鬥篷和徽章用來裝飾馬匹和鎧甲,就是幼獅治安隊的權利象征。
不同了,真的不同了。華莎現在是名馬,年特現在是名人。
名人走起路來是不一樣的,時刻需要保持警惕。比如十米外的那個樹叢,很有可能有利箭射出。年特彎腰撿起一塊石頭,狠狠扔了進去,隨即傳出一聲慘叫。年特拍了拍手,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