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烙的蔥花大油餅,夾著脆愣愣的土豆絲,端在了爸爸和均子的眼前。均子迫不及待的拽起一張就要開吃……耳朵裏卻是趙大田少有的和顏悅色的聲音:
“今天咱們吃白麵片兒,吃飽了和均子去西窪壕放luo驢吧,我去地裏”說著,他又按了按揣在灰舊褂子裏的五張綻新的十元錢,假想著這個月的各種支出,當想到了喝著溫呼呼的小酒和幾十塊錢的賭資後,幹裂的嘴角便向上使勁的拉動了兩下。
大塔河邊,再也沒有了陳大仁趕著毛驢車勞動的身影,他化作了藍天,化作了白雲,也化作了這裏的一草一木。均子決定今天一定要去縣城裏看媽媽,自從浩明那天離開後,他天天都想著要去縣城,雖然他還沒走過這條10多公裏的山路,也不知道縣醫院在哪裏。
均子穿著柱子的一身寬大的舊衣服,象一張麻袋片子套在一顆小樹上。柱子看了看說:“再往上挽挽,等你的衣服中午幹了吧”
“那咱們今天就別去西窪壕了,再說我肚子有些難受”
均子假裝的撫著肚子說。
柱子牽著騾子和毛驢一揮手對均子說:“拿好簾刀,走吧”
國強也正從院子裏夾著麻袋和簾刀走了出來,看到他們後,生氣的說:“學校現在撤底放假啦,昨天下午我媽去學校辦事兒,順便帶著我也去了,隻留了下看大門兒的康老師,其他人都去礦區和下地幹活了,教室都被木板子封住了”
“你現在幹啥去”
柱子用力的拽了一下晃動的韁繩問道。“拔草,喂兔子”
“那一起去吧”
天空裏,團團白雲像彈好的羊毛,慢慢地飄浮著.
秋悄悄地來了,來到田野,來到大塔河的小溪邊,來到了山上.
風輕輕地、溫和地吹著,是美麗的灰姑娘姍姍而來;樹木開始脫下她綠色的夏裝,換上了金色的秋裝.
柱子座在石頭上,看著騾驢悠閑的吃著大塔河邊的綠草,就聽國強說:“美霞去穀陽縣裏了,聽說他爸給她找了個有老師的地方”柱子拔起一根草枝,慢慢地放在嘴裏,象騾子一樣的嚼著,看著穀陽縣的天空說“人家本來就是學習的料”
“我也要去礦區了,我媽給我找下個通信員的工作”
均子抬頭望了一眼天空,似乎看到自己的哀傷有如空氣般蔓延開來,裹得他近似窒息。他苦笑了一下,裏麵盡是蒼涼,他知道自己的心事無法向他人訴說,隻好埋在心底,腐朽或發芽。隻是無論怎樣,於他而言都是一種疼痛而緩慢的過程。
均子又往起挽了挽垂下來的袖子,他隻是想著敢快去縣城看媽媽。正說著一塊土克啷從不遠的高梁地裏飛了過來,炸在了眾人的身邊,還挑釁似的滾了柱子一鞋的土沫子。一人高的玉米杆子,伸直象手臂樣的玉米棒子,隨風輕輕地晃動,這支綠色的,象行走中的軍隊,神秘而未知。“圍過去”柱子帶著一個揮手的小動作,細聲的說道。柱子剛起身,又聽到反方向的草叢中有幾隻貓狗在打架。“等著啊牛虎,一會再抓你!”說著就衝進了高梁地中。“走啊均子,抓他們去”國強跟著柱子喊道。“我肚子疼,在這兒看騾驢吧”剛說完,兩次雷劈般的響聲傳了過來,騾驢受驚狂奔而去。
“騾子毛驢跑啦!”均子在嘴邊摟住雙手衝高梁地裏喊著。
一會兒柱子、國強、牛虎、健英象四員古代的戰將,射出了綠色的軍隊,趕向了騾馬的方向。均子知道那是深山裏炸礦的聲音,以前也有過幾次,而騾驢也隻能沿著這大塔河奔跑。
均子提著褲腿跑回趙大田的家中,把自己洗完還未幹的衣服塞進了布袋子裏,頭也不回的跑進了彎延曲折的陰山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