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贏了嗎?”
夏雪籬被人攙扶著站在城牆上,臉色極度蒼白。
方才他違背誓言啟動了在逍遙樓中學到的幻術,因無內力支撐,身體已是嚴重透支。
他喘息著,正要開口,身邊突然出現一道明黃的身影,鳳冠高聳,發髻上的珠翠流彩一絲不亂,一向柔軟的麵容,此刻卻已是露出威儀。
竟是太皇太後夏雪虞。
“至少是你輸了,阜寧。”
“你——你憑什麼和我這樣說話……不過是一個以@色伺君的狐媚子——”
阜寧蔑視怒聲道。
夏雪虞卻不理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把阜寧推到城牆頭。
“爾等聽命,叛賊阜寧已被擒住,不降者誅。”
下麵還有人玩命抗衡地聽到這個變故不由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火炮聲四起,更是給了這些慌不擇路的人當前一誅,而混跡在阜寧隊伍中的陳國人馬正要動作,卻見羅敷公主站在牆頭,指揮眾人當下又鳴了兩聲火炮,便再也不敢妄動。
“阜寧,你這樣做值得嗎?”
夏雪虞臉上閃過一絲動容,沒有入宮之前她就和阜寧要好,現在看到昔日故人如此狼狽,麵上也有些動容。
“你問我值不值得?”
阜寧冷笑。
“夏雪虞,你的夫君,我的皇弟明明隻是一個草包,就因為他是男子,就有成為九五之尊的資格?為什麼?而我,明明從小到大都比他強,身為公主,卻隻能——我不甘啊,不甘啊——看看他,還有你的好兒子,把這個天下治理成什麼樣子,你說,明明皇室有人,為何還要勞以夏氏之手?”
眾人不語,她情緒失控,已然忘記了“本宮”的自稱。
這成敗勝負已見曉,這些話語自然也成為了多餘之言。
阜寧縱聲大笑,似已經對自己的歸宿有了了然。
“願賭服輸,不過,夏雪籬,我死了,你也別好過,你看,這是什麼——”
她低頭,扭著手從袖袋中摸出一隻帶血銀鐲,在地上滾了滾,終於躺倒不動。
八寶雕花,烏血斑斑。
顧少元目光一凜,也不顧禮數,一把撈起阜寧的衣襟,吼道。
“你從哪裏拿來的!”
夏雪籬在看清上麵的血汙之後,虛浮的身子已是站立不穩。
“我從哪裏拿來的?”
阜寧森然地別過頭,卻沒有掙脫顧少元的鉗製。
“陰朝地府,黃泉路上,有梅馥陪著本宮,本宮不會孤單!”
說完,她一陣狂笑。
顧少元還欲逼問,卻聽她笑聲豁然停歇,笑容悚然地凝固在臉上,片刻隻見無數的鮮血順著她的嘴流下,沾得他的袖角一片汙濁。
阜寧咬舌自盡。
官道上,一匹馬疾步奔馳,任憑後麵的侍衛如何加鞭也跟不上。
夏雪籬一身白裳上已經沾上斑駁血汙,一路上,屍體匍匐,可見前一刻的廝殺慘烈,滾落的馬鞍上“阜”字分外刺眼,偏生不見梅馥。
夏雪籬慌亂的心中稍微定了定,然而再往前走,忽見一張白色狐裘滾落在路邊,夏雪籬身體晃了晃,那正是那日臨行前,他親手幫她係上的。
一時間,頭腦一片空白,隻憑本能地策馬向前。
終於,在山崖口,他見到了梅馥。
她依舊穿著最喜歡的紅色衣裳,身下的雪已經被染得紅紅一片,雙手無力地垂在一邊,而俏麗明豔的臉龐已經被人生生毀去,麵目模糊,身上已經被戳出好多個洞口,眼下已經被白雪凍住,總算沒有繼續流血。
周圍的風雪聲好似不在。
夏雪籬喉頭一腥,一口血已是喋出,把本就渾濁的衣襟更染上了一層豔色。
他踉踉蹌蹌從馬上下來,雙膝一軟,卻跌在了雪地上。
近在咫尺卻又咫尺天涯。
明明隔得那麼近,然而已是陰陽兩隔——
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一顆心已是堅硬至極,無堅不摧,任憑被那風花雪月的無意打亂,不過是生命中添彩的柳鶯。然而偏生梅馥出現,讓這顆古井無波的心再三起了漣漪,他們明明在一起了,老天為何還會要這樣殘忍——
“你,你為何要回來啊……”
“梅馥,你這個傻瓜,為什麼不聽話……”
“我已經活下來了,但是你遵守約定,你怎麼能這樣狠心拋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