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慘烈中回到現實，身子如散了架一般的疼。歐陽慧甚至顧不得紗衣破碎、顧不得平時的潔淨，身子靠在馬車的車輪上，雙手抱著膝蓋，啜泣不止。
少年仙人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他手上使著仙法挖著墳坑，一邊不時瞅瞅天仙一樣的少女。
太美了，他暗說。
不多時，仙劍挑飛了坑裏的一塊石頭，少年仙人道：“好了大小姐，我的任務完成了，該你了。”
歐陽慧卻傻傻愣愣的，怔怔地坐在原地不聲不響。
“喂，喂！”
少年仙人一連叫了數聲，可歐陽慧像是聾了一樣，目光呆滯，淚水仍在流淌。
“啪”，少年仙人在她肩頭上一拍，歐陽慧如受了驚的兔子，渾身顫抖了一下。
“坑挖好了，快把你家人埋了吧。”
點點頭，吃力地站起身子，腳步一瘸一拐，僅是幾步的路歐陽慧卻用了足足一刻鍾。
她本就沒有多少力氣，加之方才又受了驚嚇、毒打，就算貝齒緊咬、手指顫抖著，屍體也一動未動。
少年仙人見此，撇著嘴歎道：“連聲謝謝都不說，還真是大小姐，算我欠你的。”隨即他幫著歐陽慧把四具屍體搬到了深坑裏。
如此便算是入土為安了，看著爹、娘、王叔、小武死後的麵孔，歐陽慧至今仍不敢相信這竟然是事實。半個時辰前她還在娘麵前撒嬌，爹爹還訓斥過她……
如今，都死了。
甚至為何而死都不知道。“公孫老賊”，“百德宗”，她隻記得這兩個線索。可那又有什麼用，她孤零零的一個女兒家，不用談報仇，今後如何過活都是問題。
一把一把地掘著土，埋過了王叔和小武的屍身。待到爹娘，淚已流幹，纖手已有些紅腫。她沒有勇氣看著爹娘，低著頭，忽然眼前一黑，終於支持不住了。
***
一往如常地醒來，全身慵懶得好像在家中的繡床一般，舒服、溫暖。但，隨之而來的，是殘酷的現實。
眼睛一緊一跳，歐陽慧不敢睜開雙眼，她怕，她怕睜開雙眼後看到的事情太過真切，真切得讓她痛不欲生。
忽的，一股輕風朝她脖頸上一吹，歐陽慧驀然睜開了眼睛，卻登時驚呼道：“你是誰！走開，走開！”
一個不認識的男子，躺在她旁邊，側著身、以手支額，正笑嗬嗬地看著她。
忽如其來一個陌生男人躺在自己身邊，她豈能不怕？
“你這大小姐也太沒良心，這麼快就過河拆橋了？”陌生男人似乎有些不悅。
歐陽慧聞言怔了怔，握緊了胸口，然後四處打量了一下。隻見此處是一寬敞石洞，洞頂滴滴答答地滴著露水，洞外黢黑一片，顯然已到了晚間。身下是軟綿綿的老虎毯子，隔絕了潮濕的地麵。身旁不遠處，有一火堆，溫暖正是那裏發出的。
看了看身上的紗衣，她才安下心來。那紗衣雖已破碎，但與昏倒前相比別無不同，可見那陌生男子為人還算正直。
然，自己既然被救到此處，方才的“惡夢”便是真的了，爹娘真的死了。
鼻子一酸，險些又要哭出來，這時陌生男子忙道：“哎我說大小姐，可別哭了，算我求你了，你一哭起來沒完沒了，想點別的事，比如……”嘴巴一咧，他說：“比如謝謝我，嘿嘿。”
歐陽慧心中驀然一震，是了，原來是方才的少仙，怎就把他給忘了？自己能活到現在、爹娘能入土為安，全靠他的幫襯。
緩緩地跪伏在地，她對著少年仙人恭聲道：“小女子歐陽慧謝過恩公。”
本該將少女扶起，少年仙人卻脖子一歪，讚道：“嘖，富家小姐跪著都那麼漂亮。”
歐陽慧臉上一紅，不知該如何回答這輕浮之言。
“我說，我幫你那麼多你總該給我點什麼呀？”
歐陽慧一愣，心道身上估計隻剩下幾兩銀子了，拿什麼與人作賞，仙人又豈能要金銀這等俗物？“恩……恩公，小女子身上沒……沒有什麼東西了，求恩公寬恕。”
“誰說你身上沒什麼東西了？”少年仙人忽然笑嘻嘻的也跪了下來。
二人對跪，歐陽慧嚇了一跳，身子連連向後退去。直到退無可退，退到了洞內石壁，她才發現少年仙人本無惡意，不過就是嚇嚇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