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幾個紈絝子弟卻是等不得了,嬉笑著催促道:“別磨磨蹭蹭了,快些開始吧!要是唱得好舞得好,爺們重重有賞!”
粉衣女子媚笑著福了一福,便坐在旁邊的竹凳上,開始彈奏。朱唇輕啟,邊彈邊唱道:“才過笄年,初綰雲鬟,便學歌舞。席上尊前,王孫隨分相許。算等閑、酬一笑,便千金。……已受君恩故,好與花為主。萬裏丹霄,何妨攜手同歸去。永棄卻、煙花伴侶。免教人見妾,朝雲暮雨。”
她的歌喉甜美中透著一絲沙啞,尾音裏帶著一絲悲涼,聽得人忍不住心頭發酸。流霜想不到,這個豔麗的女子會唱這樣的曲子。
這首曲子本是一個才子為舞女所作,道盡了歌姬舞女的淒涼和無奈。此刻伴著悠揚婉轉的琵琶唱了出來,更是令人心中酸楚。
那粉衣女子唱完第一句,白衣女子便從船艙一角站了起來,腳尖一點,開始舞動。
白衣翩翩,舞姿曼妙。這個女子不僅身輕如燕,跳得極好。且貴在沒有妓子伶人的俗豔之氣,舞姿很純淨。這也許比那些豔舞媚舞更能奪人心魄。
那女子生了一雙好眼,如同一汪秋水,含情瀲灩,且,天生有那麼一股子哀怨的氣質,令人忍不住要去憐惜的。
隻是不知為何,那女子卻蒙著麵紗。不過,這倒更為她添了一絲神秘之意。
那幾個王孫公子看得癡癡的,他們幾時在青樓見過這樣的舞。就連百裏寒也神色一震,好似被什麼擊中了一般。
流霜心中隱隱滑過一絲不安,愈來愈盛,是什麼讓她不安呢?她不知道,隻是覺得心中極是不好受。
“霜兒,天色不早了!我們早些回府吧!”百裏寒伸手握住流霜的手,那聲音裏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異樣。
流霜點了點頭,其實她極不喜歡這裏的氣氛,遂站起來,和百裏寒並肩向艙門走去。
白衣女子見狀,舞才跳了一半,便尷尬地停了下來。垂著袖子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三哥,怎麼這就要走啊,到了岸邊再下船吧,別再劃你那小船了!”百裏冰自然不依,嚷嚷著說道。
百裏寒卻是不理,牽著流霜,目不斜視地向前走著。當經過白衣女子身邊時,垂首而立的她忽然開口道:“公子,您……不認得奴家了嗎?”婉轉清悅的聲音裏飽含著一絲深沉的落寞。
她的話,顯然是對百裏寒說的,因為她的纖纖玉手,已經拽住了百裏寒的袖子,拽得那樣緊。那雙秋水般的雙眸,帶著盈盈水霧,淒迷而哀怨,就那樣仰著頭,望著百裏寒。
那樣的眸光,縱然你是鐵石的心腸,怕是也要被融化的。
那樣的眸光,就像是一根針,正在緩緩地刺入流霜的心頭。讓她的心,無端有些刺痛。這個女子,難道是……百裏寒最初傾心的那位佳人?
她有些疑惑地望向百裏寒,但見他身子微微一僵,臉上神色有些微動容。
他輕輕甩了甩袖子,拂去白衣女子的玉手。修眉微皺,淡淡說道:“姑娘,你是認錯人了吧?”
白衣女子如遭雷擊,連退三步,嘴裏喃喃說道:“你……你真的忘了奴家嗎?忘了當日我們在桃林裏,你吹簫,奴家跳舞嗎?奴家不會認錯的。你忘了眉嫵,可是眉嫵永遠不會忘記公子您的。這世上,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能隨著我的舞姿,吹出樂音的人。”
那女子越說越傷心,竟踉蹌地坐倒在地上。
桃林中,你吹簫,我跳舞。
這句話,如雷一般轟向流霜。
她的腦中迅速勾勒出一幅畫,花瓣翩飛的桃林裏,女子翩翩起舞,男子吹簫伴樂。多麼美的一副情景,多麼令人豔羨的一對神仙眷屬。
百裏寒伴樂,認識他這麼久,他從來沒為她吹過一首曲子,卻肯為她伴樂,她果然是他傾心的意中人。而自己,隻是一個拆散了這對神仙眷屬的可憐人罷了。
流霜的臉霎時蒼白,玉手緩緩地從百裏寒的手中掙脫。百裏寒反手一握,再次握住了她的手,握得緊緊的,不容許她掙脫。
代眉嫵坐在地毯上,豔紅色的地毯,襯著她的素白羅裙,說不出的淒美。她神色慘淡,淚水漣漣,楚楚可憐,令人心動。
她說哭就哭,哭得好可憐。
她是流霜認識的第二個愛哭的人,那第一個,自然便是百裏冰。隻是不知,她的淚,是真的,還是和百裏冰一般,隻是蠱惑人心的伎倆。但顯然,她的淚水,達到了預期的效果。流霜明顯感覺到百裏寒的手輕輕一顫,抓得她愈發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