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快到家了。而就在這時候,身後一個女子輕輕叫了我一聲:“樂揚?”
我轉過頭來,隻見身前站著一位少婦,大概三十來歲,眉清目秀,淡雅宜人。
我怔了一下:“你是?”
少婦走前兩步,走到我的麵前,喜道:“樂揚,真的是你?你不認得我啦?”
我定睛一看,認真一想,不禁叫了出來:“啊?阿清?你是阿清?”
那少婦,竟然是呂清!
自當年在新加坡的醫院裏匆匆一別後,這十多年來,我一直沒有見過阿清。此刻重逢,心中無比激動。
“哈哈,”阿清輕輕一笑,“我還以為你把我給忘記了。也難怪你沒能把我認出來,我已經老了,不再像從前那麼漂亮了,嗬嗬。”
我也笑了一下:“怎麼會呢?說真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但你好像沒怎麼改變,還是那麼漂亮。倒是我,我是真的老了,連白頭發也長出來了。對啦,你回來多久啦?”
“昨天才到。”阿清說,“我一回到中山,馬上打聽你的下落,知道你在這附近居住,所以就過來找你,沒想到還沒到你家,卻在這裏碰上了你。”
我一笑:“是呀,真有緣分呀。這些年來,你過得好嗎?”
“嗯,”阿清微微收起笑容,淡淡地說:“我一直和我爸爸在新加坡生活,一轉眼就生活了十多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呀。上個月,我爸爸去世了。這一次我回來,是要把爸爸和媽媽的骨灰帶回故鄉,在這裏安葬。”
我歎了口氣:“世事無常,別太難過。”
阿清點了點頭,又嫣然一笑,望了望躲在我身後的女兒,扯開話題:“對了,這是你的女兒?”
“是呀,”我笑了笑,對女兒說,“叫阿清阿姨。”
女兒有點怕生,小聲地說:“阿清阿姨,你好。”
阿清笑道:“乖孩子。”
我說:“對了,你的孩子呢?讀幾年級了?”
阿清望著我,淡然一笑,好幾秒後才說:“我一直沒有結婚。”
我張大了嘴巴,心中“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不知怎的,我總沒心思去想那些事兒。爸爸讓我相親了幾次,我都覺得不合適,他索性就算了,讓我順其自然。”阿清淡淡地說。
不久以前,我一個人在家,還把當年我所用的那台W800拿了出來,看著手機裏的照片,聽著手機裏的錄音文件。
“樂揚,那天在百佳,我不是跟你說,我真的好想和你好好地戀愛嗎?不是說好想和你一起過一些平淡的生活嗎?我發誓,當時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想和局,我想和你一起把良民票殺了,我以為,我和你誰也沒輸,誰也沒贏,但法官卻誤判了,說是殺手勝利了……我不再純潔了,我永遠不能得到你的愛了,我已經是一個被糟蹋過的女人了。”
接著,我又想到當年我答應過阿清母親的事情:“阿姨,你放心,我們都生活得很好,阿清是我最愛的女孩,我會一輩子都好好地照顧她,對她不離不棄。”
而現在呢?我卻什麼都沒能做到。
我總認為自己是一個信守承諾、說到做到的人,但原來,我是天底下最出爾反爾的混蛋。
想到這裏,我可真是柔腸寸斷,悲苦交織。
“小朋友,”阿清對女兒說道,“告訴阿姨,你叫什麼名字?”她的話,稍微打斷了我的思索。
“我叫思晴,”女兒如花兒一般微微一笑,說道,“東方思晴。”
我心中一震,不禁想起當年在醫院裏,我跟小晴說,我決定要為女兒取名為“思晴”的時候,小晴的神色暗淡了下來,一雙明晃晃的大眼睛,黯然失色。
我可以為女兒想到千個百個名字,再逐一篩選。那些名字,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隻喜歡女兒現在的名字。
我回過神來,望了阿清一眼,隻見她也望著我,同時似乎在想著一些什麼,一臉複雜神情。我們就這樣子相互對望著,一刹那間,無數往昔的片段在我的腦海之中冒了出來。想起萬千往事,想到人生的悲歡離合、酸甜苦辣,我的心裏百感交集,心中有幾分酸楚,幾分遺憾,幾分感慨。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怔怔地望著阿清,由不得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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