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謝六(1 / 2)

寺內禪院中青翠如蓋的古榕下,由數塊大青石隨意磊成的桌椅旁,年逾古稀的一塵大師已經煮好茶,一派悠然地等著遠客。午後的陽光遠遠照在花塔上,反射出來的光將眼前這株蒼翠的古榕添了幾許金碧。

此一處,絲毫聞不到寺中的香火味,唯茶香嫋嫋,微風徐徐。

謝歌弦行至此處後,便站住淺笑著朝一塵大師行了一禮:“莫不是大師知道今日我會過來,所以特意在此等侯?”

“老衲隻是每日這個時候習慣在此坐一會罷了,施主請。”一塵大師嗬嗬一笑,就將一個墨竹茶杯放到對麵,跟著滿上一杯熱茶,然後就改了稱呼,“謝公子今日能過來,老衲實該對公子道一聲恭喜。”

謝歌弦坐下後,便開門見山地道:“當日我離開之時,大師曾說我將有一次大劫,今日歸來,便上來請教大師,不知此劫可是已渡過了。”

一塵大師嗬嗬一笑:“公子之聰慧,這個答案,想必公子心裏已經有數了,又何須再來考老衲。”

謝歌弦略一笑,也不說什麼,端起那盞熱茶輕輕抿了一口,然後放下微微歎了口氣。

一塵大師捋著白須道:“隻是世事難料,天意難測,謝公子既渡過命中大劫,那日後必是官運亨通,但欠下的情,終還是有要還的一日,公子心中怕是也已明了,老衲就不需多說了。”

“天意。”謝歌弦放下茶杯,看著滾熱的茶水裏騰升而起的氤氳水霧,然後開口,“謝某今日實是為問天意而來,不知大師可願透露?”

一塵大師一邊看著旁邊被煮得汩汩的水,一邊道:“謝公子不似會順天而行之人,如今亦關心起天意來了?”

“大師何必顧左右而言他。”

一塵大師嗬嗬一笑,將那爐子蓋上後,便抬手把自己跟前那杯茶打翻,然後問了一句:“謝公子請說說,老衲剛剛做了什麼?”

“打翻茶杯。”

“是,隻是打翻了茶杯,然後杯子裏的茶水灑了出來。公子再看,水蔓過石桌,流到地上,桌下若是擱著炭火,火將滅;若是幹枯的花草,花草便可得滋潤;若是玩耍的孩童,孩童則會被濕了衣裳,而被濕了衣裳的孩童回家後,或許會被家中雙親責罵,接著孩童頂撞,雙親責打,祖母阻攔,隨後引發一場爭吵,然後雙方皆意氣用事,矛盾一步一步升級,最後誰還記得這一杯惹禍的茶水。”一塵大師說完,兀自一笑,“這便是天意,天意之難測,在於人的行為性情心誌不一。公子是心誌堅定之人,亦是命帶富貴之人,此一劫過了便是機緣,往後望公子能一直心存善念,如此,老衲這一杯茶水也不算白灑。”

從佛光寺下來後,天已近傍晚,夕陽的金光灑下之時,寺僧已開始晚課,晚風帶著輕微的吟誦之聲徐徐而來,伴著樹間的鶯啼鳥囀,愈顯幽靜,頗有出塵遠世之感。謝歌弦抬眼看了一會,便收回目光,垂眸略一沉吟,隨後便是一笑,然後轉身上了馬車。

最後終於在太陽落山之時趕到了城門口,卻進了城後,行了不到片刻,就發現道路難通,車馬嗔咽,相次壅遏,街上亦是比往日喧囂熱鬧,太陽眼看要落山了,行人卻依舊隻多不少。

“怎麼回事?”謝歌弦撩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

平安笑道:“公子忘了,明兒就是乞巧節,自初一日起,宵禁的時間就放寬了,所以這城裏的人都趁此機會出來做些買賣,街上的年輕女孩兒也添了不少。這再往前就是乞巧市了,估計這會過去更難通行,公子要不先回謝府歇上兩日,總歸市舶司那邊的上任日期還未到,再說公子如今回來了,好歹也該去謝府報個信。”

“原是是七夕了,難怪。”謝歌弦淡淡一笑,便放了車簾道,“那就去謝府吧。”

眨眼間就到了七月初七那日,莫璃早早起來收拾好後,將出門時,薛琳卻過來了。

“今兒是乞巧節,知道表姐白天會跟老太太出去一趟,我一會也要回家一趟,所以便提前將這個拿給表姐。”薛琳說著便將手裏那兩個用數十種花色紐扣串成的花球遞給莫璃,接著道,“這是我這幾日做的,手藝不算好,表姐別嫌棄,那個掛著小兔子的是給雪兒的,一會表姐幫我交給雪兒吧,我就不過去老太太那了。”

莫璃接過那兩小玩意,拿在手裏轉著看了一會,然後笑讚了一句:“手真巧,我就做不出這麼討喜的東西,你且等著。”她說著就回身拉開妝台上的屜子,拿出一個葫蘆型的小荷包,還有一支串著珊瑚珠子的銀絲簪兒放在薛琳手裏道,“我也做不出什麼新奇的玩意,這兩小玩意你拿著且應應景,今兒晚上你回來嗎?還是要在家住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