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歌弦蹙了蹙眉,靜靜看了她好一會才開口,聲音比往日還要冷清:“莫東家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上麵的事你左右不了,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抓緊時間將該辦的事都辦了。”
莫璃被他這話噎得一愣,隨後忽然一聲冷笑:“知道了又能如何,好一個知道了又能如何,既是知道了又能如何,那大人當日何必日日去同興街的酒樓臨窗而坐,當日又何必喚我上去問那一席話!當真是知道了又如何,如今大人還是大人,那鋪裏的婦人依舊是那鋪裏的婦人!”
“放肆!”謝歌弦忽的從椅子上站起身,麵容微怒,當日他同她道出那些陳年往事,卻不是為讓她過後諷刺回來的。
舊傷被揭,無論是對誰,都是件殘忍的事,若不是被逼到這份上,她也不願道出這樣傷人的話。更何況,之前有一塵大師那樣的預言,如今眼看就要有應驗的趨勢了,莫璃握緊手心,上前一步接著道:“我隻是想知道他眼下到底是何種境況,大人希望的事,我不會令大人失望,可是我如今做的這一切究根結底是為能讓他平安。若是大人為了讓絲行穩妥地拿下這筆生意,而將阿聖的消息連我也瞞住的話,那我便再不能——”
謝歌弦直直看著她:“再不能如何?”
莫璃回看過去,兩人對視了片刻,她才開口:“再不能讓大人滿意了。”
“看來商社那邊已經私下找你了。”謝歌弦靜望了她一會,麵上的怒色慢慢退去,目中漸冷,“你有意動?想跟姬家商社合作?你覺得殿下能容得下這樣投機取巧的人!你以為跟商社合作,就能改變眼下的境況!”
莫璃抿著唇沉默了片刻,終於也將心頭的急躁壓下,然後吐了口氣,搖了搖頭:“大人多慮了,我不可能會投奔到三皇子那邊,更不可能屈身在姬家之下。”說到這,她停了一會兒,才又接著道,此時的語氣已恢複到平日裏的平緩,“我剛剛的話,隻是以一位妻子的身份,為自己的丈夫說話,如若他眼下真的危矣,那我無論如何都要上去見他一麵,永州這邊的事,就隻能托給別人。”
書房裏又安靜下去,屋外的風吹動竹簾,翻動他放在桌案不及合上的書,帶出一絲微響。謝歌弦鬆開蹙起的眉頭,麵上恢複了平日裏的淡然,片刻後,重新坐下。
“他暫時沒什麼危險,隻是被三皇子的人看起來罷了,如今一塵大師已見過太後。聖上雖暫時想不起這等小事,但阿聖眼下除了殿下時有照看外,太後也因一塵大師的關係而有所過問,因此三皇子不會拿他如何現在,畢竟還需等著聖上哪天忽然想起來要見他。”
莫璃心頭一緊:“既然殿下答應要照看,阿聖卻怎麼會在三皇子手裏!”
謝歌弦遲疑了一下才道:“聖上當日起駕避暑,讓殿下隨行。”
莫璃怔了一怔,又道:“如此殿下並未在那宮裏,那如何照看得到他!”
謝歌弦淡淡道:“這等事還不需殿下親力親為,更何況宮中之事本就複雜,莫東家多問與己無益。”
“若是聖上真將此事忘了,再想不起,那三皇子豈不是……”
“有殿下在,莫東家還擔心聖上會忘?”謝歌弦說著就看了莫璃一眼,“如今國事為重,殿下自然不能拿這樣的小事到聖上說。”
話說到這份上,估計是他能道出的極限了,莫璃靜默了一會,就低頭行了一禮:“今日是我無禮了,望大人莫怪。”
謝歌弦坐在那桌案後麵不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她。莫璃等了一會,就遲疑地抬起眼,兩人的目光再次對上。此時他眼中已無剛才那等慍怒,但卻多了幾分複雜,莫璃垂下眼:“大人還有事要吩咐?”
“絲行的事,你多用點心,即便不能馬上將這筆買賣簽下,也不可讓商社的人給得去,說來道去,真正的關鍵還是在你這邊。”謝歌弦叮囑了一句,就收回目光,然後又道,“你回去吧,阿聖那邊既然你這般掛念,那以後但凡有關於他的消息,我都會讓人送到你那邊。”
莫璃告辭離去後,王瑩也從丫鬟嘴裏大致聽說了剛剛書房裏的動靜,然後就自語般地低聲道了一句:“夫君真的動怒了?”
“是,聽平安說有聽到大人的嗬斥聲從書房裏傳出來,平安還說,這幾年幾乎沒見過大人有動怒的時候呢。”那丫鬟說著就撇了撇嘴,有些不滿地道,“那位莫東家臉皮真夠厚的,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身份,時不時地就過來。也就咱家大人性情好,不跟她一般計較,不然哪有她好臉色可瞧的,日後讓不讓她進門都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