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透……”
“小透……”
司徒透隻覺得全身痛得好像快要炸裂一樣。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許多許多人在喊著自己的名字,無數雙手在抓著自己,溫暖的,冰冷的……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裏,隻隱隱覺得自己快死了。
一滴冰涼的眼淚滴落在她的掌心,讓她有片刻的清醒。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江沅正抓著她,堅毅倔強的小臉崩得很緊,眼淚卻一滴一滴地掉下來。
“媽媽,你醒了?”江沅見到司徒透醒過來,立即抹了兩把眼淚。
“我睡了多久了?”司徒透的聲音虛弱而喑啞。
厲君措心疼地理了理她的頭發,“你已經睡了兩天兩夜了,小懶蟲。”
司徒透環顧四周,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在醫院裏,病房裏擠了很多人。真子的眼睛哭得通紅,項易正安慰她。
尹秀澈和弘彬並肩而立,臉色格外凝重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還有許多麵孔,司徒透實在有些看不清了,或許人之將死便是這樣的情景吧。
厲君措揉著她的手,“我知道你想念鈴蘭和你姐姐了,她們已經在往這裏趕了,最遲晚上你就能見到她們了。”
司徒透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事到如今,心裏反倒沒有什麼畏懼。
她微笑著看向真子,語氣中帶著幾分抱歉,“好像因為我,你們的婚禮又沒有完完整整地辦好,對不起。”
真子擦了擦眼淚,“沒關係,我和項易交換過誓言,現在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很快我們就會有屬於我們的寶寶,你要快點好起來,還要做我們孩子的幹媽。”
司徒透虛弱地笑笑,“連幹媽都知道了,看來你的漢語真的進步了不少,不過對不起,我可能做不到了。”
真子的眼圈又紅了,連忙將臉扭向一邊。
“真子,不要哭,我希望你能永遠幸福地笑著,我隻是提前去找柔柔和明瑛了而已。”
“媽媽隻顧著和好朋友團聚,就不要江沅了麼。”江沅繃著一張小臉,“江沅喊媽媽還沒有喊夠,你還沒有好好疼過我。”
司徒透的心裏不禁一酸,用盡全身的力氣抬起手輕輕摸了摸江沅的頭,“是媽媽對不起你,以後媽媽不在,你要幫媽媽好好照顧爸爸。”
江沅緊咬嘴唇,“你老公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你誰能照顧得了?”
司徒透不由地笑了,“我的江沅長大得太快,快到我猝不及防。”
說完,她又將眼睛移到厲君措的身上,十分深情地望著他,“我想和你單獨說說話,好不好?”
厲君措沉著聲音點頭,輕輕親著她的手,“好。”
一屋子的人都退了出去,司徒透卻突然叫住了走在最後麵的尹秀澈。
尹秀澈的腳步在她喚他的時候瞬間凝滯在原處,側過頭來將心底所有的悲傷沉痛盡數掩去,以一貫波瀾不驚的表情看著她,“你說。”
“我知道我們之間不用說謝謝的,可我還是想謝謝你為我做的所有事情,謝謝你在我最艱難的那些年給過我依靠,謝謝你給我一隻手,也給我一把槍,秀澈雖不是我心中最愛,卻是我心中最敬重。”
“我明白。”簡簡單單三個字,尹秀澈卻再也說不出其他話,所有的心緒都在即將出口的那一刹那打成了一個死結。
他隻有拋給司徒透一個堅決給肯定的目光,最後再望她一眼,然後脊背僵直地一點一點向門口走去……
如果要說他對她最後的一點非分之想,無非是希望她能夠幸福地活下去,可是如今就連這最後的希望,也變成了泡沫……
病房裏,就隻剩下司徒透和厲君措兩個人。
她含情脈脈地對著他微笑,一如當年她還是那個單純的女孩子,他還是那個桀驁的男孩子。
“你說,世界上真的有天堂地獄嗎?如果我不小心下了地獄被挖眼睛割舌頭,你到時候還會不會認出我?”司徒透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說什麼傻話,我的小透那麼單純善良,怎麼會有人忍心那麼對你?“厲君措攥住司徒透的手又緊了一些,“你不許離開我,要一直陪在我身邊,這樣誰再敢欺負你,我一定第一個不饒他。”
“好好好,”司徒透的嘴角噙著笑意,“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君措,我想讓你知道,一個人的身體會經曆生老病死,不過短短數十載就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可是我愛你的心是不會變的,不管過了幾十年,幾百年……”
“我懂,我都懂。”遇事向來冷靜,喜怒不形於色的厲君措,眼睛裏麵開始隱隱有晶瑩的東西在閃爍。
這是他第一次發覺,就算他有隻手遮天的本事,原來在生死麵前,他一樣會覺得如此無力。
“累了就歇一會兒吧,我會在這裏一直陪著你。”
“我不累,”司徒透執拗地搖著頭,“好像這一輩子,我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精神充沛,也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渴望和你說說我心中所想。君措,從前我總覺得日子那麼長,我和你還有一輩子的話可以講,可是不知不覺,我就已經過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