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皓月高懸於空,皎如飛鏡,漏著幾絲冰寒,夜霧襲來又飄著雪,不免冷上三分。
“公主。”夢洄見她久不開口,心裏有些擔心。
“夢洄。”龍姒裹突然側首喚她,眸中透著毫不掩飾的哀傷,“我是不是錯了?”
夢洄心下頓時一沉,又不敢傷她,一時間不知如何出口。
知心如此,龍姒裹又怎會不知她為難,了然一笑,仰望著一輪月。
“夢洄啊……我其實……我其實隻是阿裹。”她肩膀開始顫抖起來,連著渾身都開始發顫,
“隻是阿裹,哥哥的阿裹,隻是師傅的阿裹……不是龍神女,不是龍族公主,更不是蒼生的希望。”
月華下,那頭青絲泛著不容忽視的紫光,愈發深沉,那低落在地上的淚珠子,竟開出了殷紅的蓮花。
“我已經明明什麼都不想要了,卻還是擺脫不了。”
夢洄大駭,上前一把抱住她。心疼得就像碾碎了胸腔般窒息。
太明白白絡、白素對公主意味著什麼。
那便是夜子碩。
給她一切,又鑄就她一切的人。
如今,他成功了,她再不不是那個動不動就呼累喊疼的孩子,即便她再疼,她也不願再開口了。
可是,在她夢洄眼裏,她也隻不過是當初拽拽地遞給自己一張醜不拉幾的畫的小公主而已。
“公主,對不起……公主,想做什麼就去做,守護天神麼?好,隻要公主喜歡的,我再不攔你,”話到最後已然潸然滿麵,哽咽不成聲,
“篡改曆史也好,顛覆宿命也罷,我都陪著你。”
長廊之外,一身影久久站著,樹蔭交錯讓人無從看清。
薄唇微挑,卻恍然覺得笑意裏是一絲酸痛的情緒。垂首,一隻靈芝拖於掌上竟似要被他捏碎。
看看他……發現了什麼秘密。
豎日,清晨。
龍姒裹幽幽轉醒,微微動了動身子,除了疼痛,傷口已然慢慢愈合。
果然是龍神女,即便不用雪靈花傷口也好得比尋常人快,真是襯了‘隻知痛心腕骨,卻不見鮮血淋淋’那句話。
見盆裏雪水淨透,想是那人來過。心裏讀不出是什麼滋味,搖了搖頭,下了塌。
待將自己收拾妥當,又輕聲走至白絡床榻探視。見她闔眼沉睡,麵色雖是憔悴,但還算是平和,彎下腰替她整了整錦被。又陪她待了會,瞧她一切安好才出了房門。
“你其實什麼都知道。”一道聲音驀地在簷下響起,不大,但卻極是清晰。
龍姒裹腳下一滯,停了停,轉身看向他,居然絲毫不意外,“你是指什麼?”
“姒裹!”聲音裏透出頗多的無奈。
看他鬱悶,心裏一蕩,嘴上笑了起來,“你也是,不是麼?”
這回輪到宮靈俊愣住。見那人兒就這麼亭亭著站在屋外的晨陽下,周身淡金,鉛華銷盡的臉上難得的露出幾絲皎潔的神色,襯著一身白紗裙,竟是那般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西海有靈山,窈窕神女顏。天底下再不出二人。
心中晦澀,隻覺慘淡,劍眉沒有鬆開,反倒擰得更緊。盯著她,深眸閃爍一下,輕輕問了一句。“姒裹……最終會是誰撫你之麵,護你一世安康。”
他淡淡說道,將她的震驚收進眼裏,款款拾階而下,朝她走來,寸寸逼近,“你懂的……是麼?”
懂得我的心疼抑悶,懂得我的恍惚迷離,懂得我的如斯心境。
“靈俊,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隻作朋……”話斷,猛地被拉進一個溫暖懷裏。
他單手口住她纖細的腰,急切的將臉埋於她發間,親近到還能聽到她脈搏的跳聲,堅實地胸膛緊緊鎖著她,嗅著她獨有的味道,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平息他內心的憤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