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第四十五章
東昭比南臨偏北得多,臨近三月的天氣,南臨已是溫暖非常,東昭卻仍是寒風瑟瑟。相比之下,自從太子被廢,安靜異常的東昭皇宮便顯得尤為陰冷。
但畢竟冬日已過,天氣逐漸轉暖,晏璽的身體也漸漸好轉,至少每日臥榻的時間短了許多。
此刻他愜意地靠在軟椅上,眯眼看著窗外露出新綠的枝椏,五指在手背上循環有序地敲打,微咳兩聲後緩緩道:“子軒,南臨惠公主選婿,你覺得用意何在?”
奕子軒淡藍色的衣袍沾染了厚重的晨露,卻並未使衣物顯得濕重,而是一粒粒晶瑩剔透地掛在衣擺尾端,更給淡藍添了幾抹清新。除了淡淡的敬意,他麵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答道:“其一,嘩眾取寵。數十年未有作為,此番一舉便可在五國內掀起軒然大波。其二,五十枚信物分散五國,必定引起一番爭搶,最後去得南臨者,非富即貴,表麵看來再正常不過,可是倘若其中暗藏陰謀,四國必定損失不小。其三,聽聞惠公主從小身染重疾,久治不愈,選婿興師動眾召集五國名貴,恐怕是想借機搜集珍寶治病。”
晏璽麵向窗外的麵上微微露出幾分笑意,麵上蒼老的褶皺聚攏,眉梢添染了一份不易察覺的欣喜,“你拿著藍染,去南臨吧。”
奕子軒一怔,他剛剛所說的“搜集珍寶”,便是暗指數百年前五國各占一份的“五色”,分別是藍染,綠倚,紅韻,黃律,黑煞,其實是一株千年難得的奇樹,分別是根、枝、葉、花、果。數百年前五國廝搶,各得其一,據說保存至今也未見損壞。雖說“五色”分開之後並未見有何神奇的效用,可數百年來的傳承,已經成為權貴的象征,幾乎都是被皇族保管。而集齊“五色”,更是上好的奇藥,上古的醫書早有記載,不說藥到病除,也能使人增壽十年。
隻是如今東昭拿著藍染,祁國拿著綠倚,商洛拿著紅韻,貢月拿著黃律,南臨拿著黑煞,即便是有人覬覦“五色”,也忌憚於五國皇族不敢動手。但南臨此次選婿,召集五國權貴,其中不乏皇族,譬如貢月國主祁國皇帝都已前去……
若如他的第三種猜測,南臨選婿是為了給惠公主治病而集齊“五色”,明知是圈套,何必帶著藍染送上門?
“微臣不解。”奕子軒拱手淡淡地道。
“君兒去了南臨啊……”晏璽眯眼,微微笑著,麵色紅潤,眸光犀利,“他們想要藍染,給了就是。”
奕子軒眼神一閃,接話道:“南臨既然是以選婿為名,微臣前去,恐怕不妥。”
“嗯……”晏璽頷首,緩緩道,“你有了雲兒,再去南臨的確不妥。那你將藍染給珣兒,讓他去罷了。”
奕子軒略作沉思,頷首稱是,正要退下,晏璽突然問道:“商闕呢?還未查到消息?”
“他帶著紅韻出逃後未見回商洛,也未在東昭發現他的蹤跡,封阮疏的屍體也隨之消失。”奕子軒回道。
晏璽的眉頭皺了皺,沉聲道:“那便繼續找。找到紅韻,一並送去南臨。”
奕子軒微驚,本該在商洛的紅韻,十幾年前被人偷出皇宮,輾轉到了晏璽手中。上次商闕費盡心思地將紅韻偷走想要帶回商洛,晏璽下令無論如何都要追回,此次卻是要一並送往南臨……
垂首斂目間,奕子軒對晏璽的這一舉動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拱手領命便退下。
殿外的春風有些淨涼,帶著清晨特有的朝氣撲麵而來。奕子軒麵無表情地緩步出宮,想到一年前的現在,他奉命去重修白子洲。
他曾親自送挽月夫人的遺體到白子洲“落葉歸根”,曾親眼看著大氣華麗的墳墓一磚一瓦地修葺成型,曾親隨晏璽在挽月夫人墳前守了七個日夜。
但是,時隔四年,他再次回到白子洲,隻見到墳墓大開,滿目蕭條,挽月夫人的遺體,早便不翼而飛。
挽月夫人未死,而是詐死出宮。
那時他便有了這樣的推測,一年前也幾乎在晏傾君麵前脫口而出。如今傾君身在南臨,南臨又恰好要集齊“五色”,或許,在晏璽看來,是因為挽月夫人?
殿內晏璽依舊靠在軟椅上,對著窗外明媚的春光含笑闔上雙目,眼前便再次浮現那女子明媚如春光般的臉。
“誰?居然敢闖白子洲禁地?”
“你、你、你怎麼渾身是血?你、你可別死呀,喂……”
“你別哼哼了,快閉嘴,我帶你回家療傷,讓人發現了可是大罪!”
“呐,我叫白夢煙,你呢?”
……
東昭南麵的一座小城,比起都城暖和得多,整座城寧靜而安逸,輕易地掩蓋了縈繞在一處小屋內的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