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夢裏夢外驚魂(2 / 2)

譚縱這才覺得這事要不能討個說法就對不起他失足摔死的老子,他老子會死不瞑目。

多次申訴都沒有給搭理,譚縱這才下了狠心,候著一個機會到那家名叫曼穀皇宮的洗浴中心將當初釣魚誣陷他的那幾個治安隊員跟牽頭的警員劫持住,希望能借媒體揭穿事情真偽討要一個說法。即使早就想到等待他的會是幾年牢獄生涯,但對此時的譚縱也是值得——人窮命賤,又沒有什麼牽掛,不如活得凶狠一些。他自以為計劃周全,與警方派出的談判專家談妥條件後就將剔骨刀丟出窗外,想結束那場鬧劇,卻完全低估這些狗日的心黑狠辣,他們根本就容不得他活。趁他放棄抵抗、放鬆警惕,外麵的狙擊手就開了槍,守候在門外的警察也踹門衝進去。他都不清楚有沒有將最後那個警察的喉管捏碎,身上連中了十多槍,手裏的力氣也用盡了,可能沒有殺死,狗日的,還真是有些可惜了……

夢雖然荒誕,但是感受真實,似在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活過一遭,劫持警察又中彈死去而靈魂意外的進入這個叫林縛的青年身體裏——林縛應該已經掉進白水河裏淹死了,他們救上來的是另外一個人。

過於真實的感受叫人匪夷所思:假若身體裏是那譚縱的靈魂,偏偏又沒有抹掉林縛的記憶;假若隻是一場怪誕的夢,卻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就像是換了一個腦子、換了個人——七天前,他不會水性,落下水就像秤砣一樣直往下沉;這時候要不是怕驚嚇到別人,他真想跳下水試一試水性……

“還是煩請傅爺告訴蘇姑娘一聲,丁大人等著回信呢……”鄭十在船頭催促傅青河。

外麵的說話聲,林縛在船艙裏聽得一清二楚,心想這狗日的白沙知縣丁知儒想著討好頂頭上司要蘇湄上岸陪酒還真能找借口,跑腿的鄭十是白沙縣的刑房書吏,也十分熱衷辦好這趟差遣,在那裏不停的催促。

過了片刻,艙外傳來一個清柔嬌膩的女子聲音:“煩鄭十爺轉告丁知縣、董府君:蘇湄在這裏停船十日獻藝乞資助捐,是當眾開口許了諾的。現在才第八日,硬是斷了今日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隻是小女子身在賤籍,也不想輕易毀諾,還想請丁知縣、董府君多諒解——丁知縣、董府君若有雅興,蘇湄在舫中煮酒相待,或者等蘇湄兌現過了十天的諾言,再上岸向二位大人賠罪去……蘇湄寫了一張便條,請鄭十爺轉交給二位大人即可。”一番話涓滴不露的拒絕了個幹淨。

留京江寧的守陵官以及西溪學社的那群士子雖然沒有什麼實權,嘴皮子卻實在厲害,而且敢說,朝野大小官吏都怕有話柄落在他們手裏;林縛心想維揚知府董原到白沙縣來是為視察災情,斷不能為見一個樂籍女子在白沙多滯留三天,當然也不可能登船相見。

“那我就回稟丁知縣去了……”

聽著船頭的腳步聲,林縛心想鄭十是知難而退了,過了片刻又聽見蘇湄在外麵開口問趙能:“趙能兄弟,林公子身體恢複如何,要不要再請郎中抓兩帖藥?”

聽著這聲音,林縛眼前浮現一張容顏清麗、風情迷人的麵容來——蘇湄十四歲在江寧笈子巷開館獻藝就有清豔之名,豔名遠播的她此時還不滿十九歲——心想:要是在後世,她這樣年紀的少女還是不識世事人情、享受家人與男朋友寵愛的嬌嬌女,此時的蘇湄卻辛苦的周旋於權貴之間,勉強保持出淤泥而不染。

此時不染,不等於永遠不染,這跟群狼眼睛都盯著一塊肥肉、這塊肥肉能暫時安全的道理一樣,難道這塊肥肉還真的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不成?

林縛頭腦冷靜的考慮著蘇湄的事情,越發的肯定自己隻是保留了身體的記憶,對蘇湄再沒有那種燒昏頭似的迷戀。心想之前的他還真是燒昏了頭的不知好歹,即使鄉試考中舉人,在林家的處境會有些好轉,也隻是林家庶支子弟的身份,就算能當官,也隻是地方上末等的小吏。建鄴城裏對蘇湄傾心、覬覦的達官貴人、文人墨客不曉得有多少,此次邀蘇湄到維揚來的杜榮在這些人裏都不能算個大角色,他林縛又有什麼資格搏得豔名滿江淮的蘇湄的歡心?再說,蘇湄對此次鄉試高中第一名的解元陳明轍青睞有加,隻怕私下裏已有定情,完全沒有半點心思放在他林縛的身上。

也許對蘇湄來說,等陳明轍來年去燕京會試高中仍念著她的情義娶她做小妾給世間添一段士子佳人的傳奇就已經是她最好的命運了。

林縛既然對蘇湄沒有了迷戀,自然就能想明白他不應該跟這樣的女子有瓜葛。不管自己是林縛還是譚縱,都算是重新活了一回,可不能白白糟蹋了這個機會,林縛打定主意明日就離開白沙縣,要好好規劃一下今後的人生。

雖然保留著身體的記憶,但是這個世界讓林縛仍然有著一種隔了層紗的疏離感跟陌生感。就算是陌生的世界,也要好好的掙紮一番,既不能像林縛那麼懦弱而渾湂的活著,也不能像譚縱掙紮在底層被魚肉而沒有反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