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又有一人朝船尾走來,打斷兩人的密談。
“千虎,什麼事?”
“啐,”來人狠啐了一口,聽聲音就能知道他一臉的憤恨,“賊他娘,崇州那群富戶把我們當冤大頭耍,東海盜開出贖身銀一共是三萬兩,我們刀口舔血死了二十弟兄,卻隻有三千懸賞銀——讓我帶人去崇州,沒有一萬兩銀子,我把這些龜兒子都砍了喂王八,讓他們斷子絕孫……”
“胡鬧,你想造反不成?”中年人沉聲喝道。
“沒銀子,又給當成冤大頭耍,這官兵當著真沒滋味。”來人悶聲說道,話裏意思就是造反又如何。
林縛、傅青河素知官兵驕縱,沒想到他們已經半公開的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好了,我心裏有數,你先下去,我跟百鳴還有事要商議……”中年人吩咐道。
“陳將軍,活捉的那個東海寇麻煩你派人提過來,我有話要問他。”中年人的心腹在一邊說道。
“殺了。聽著有三萬兩贖身銀,心裏氣憤,就殺了。這賊人,還嚷著說有重要事稟告。稟,稟,稟他娘的!聽到三萬兩贖身銀,老子心就冷了半截;賊娘的,他再改口說有六萬兩贖身銀,老子不是要吐血了?沒讓他說話,一刀砍下頭。現在戰報改一改了,斃賊三十二人……”來人陳千虎朝水裏吐了一口痰,就朝遠方走去。
林縛跟傅青河心裏想還真要感謝這個陳千虎魯莽殺俘,不然蘇湄跟小蠻多半藏身不住;船尾兩人大概對陳千虎也沒有辦法,聽見他們似乎在苦笑。
“百鳴,你說要怎麼做?”中年人問道。
“都尉知道怎麼做,怎麼問起我來了?”那人似又不經意補了一句,“三萬兩銀,夠寧海鎮支度一年了。”
林縛在船尾聽到這裏才知道這些官兵驕縱、膽大妄為到何等程度,他們根本就是想伸手拿這三萬兩贖身銀。
“百鳴,捷報這麼寫,”中年人下決心道,“得線報知賊蹤跡,某親率一營精銳往襲,於西沙島西南與賊船相遇而戰,然賊船堅利,崇州發來線報有誤,賊實際人數倍於我軍,久戰不下,天時風向又利賊遠遁,悔不能盡誅,攜賊首三十二級歸營……我方的傷亡怎麼寫,你好好琢磨一下。”
“賊船遠遁——總要七八名軍士才能讓賊船開動起來遠遁,那就挑選八個可靠的人手上去,加上實際歿沒的二十人,傷亡就要寫成歿二十八人。敵倍於我,我方戰歿二十八員,獲賊首三十二級,算是小功。即使追趕不上賊船,那也是殺得賊寇潰敗,我水師戰艦落後太多才錯失良機。”那人飛快的照著中年人的意思將計劃籌算好,“上麵一直不肯撥造船的銀款,要讓他們知道賊船堅利到何等程度,物損就寫被敵摧毀快漿戰船一艘,中等損傷快槳戰船一艘……隻是派出去的八個弟兄現在算戰死,日後回來身份怎麼解決?”
“這麼好的買賣,你甘願隻做一次?”中年人說道,“八個人還是太少了,我看以後還會不斷有人‘歿’過去……隻是我們的戰船給摧毀,似乎也會給當成說辭,追出海口我們可以‘俘獲’一隻海盜船回來作為補償,你看這樣可好?”
“都尉英明。”
林縛牙齒咬著肉,這哪裏是官兵如匪?親耳所聽,這官兵比海盜還心狠手辣!哪有半點守土護民的覺悟?
即使恨得牙癢癢的,林縛與傅青河藏身船下,也不敢稍有動彈驚動船上的官兵。很快,就感覺畫舫動了起來,緩緩從河汊退了出去。
林縛與傅青河這次沒有在秋寒蕭瑟的江水裏浸泡半天,很快找機會就翻身上了船躲進尾艙裏。
因為這夥官兵隻安排了八名“被戰死”的官兵冒充東海寇駕船東逃出海,其他官兵都在後麵的驅快漿船上佯裝追擊,一前一後出了海——畫舫依舊給係在海盜帆船的尾後,留在畫舫上看守的人手更少,隻有兩名換上海盜衣服的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