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寧海鎮的官兵,本該殺海盜來救我們,殺了海盜卻將我們劫持到這裏,想冒充海盜從我們家人那裏勒索贖身銀……”陳恩澤說道。
“……”林縛抬了下手,讓他暫時不要說下去,這些少年雖然沒有經曆過什麼風浪,卻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榆木疙瘩,他轉回身,拿棹刀拍了拍瘦臉漢子的臉頰,問道:“領頭的是誰?你不用瞞我們,我們已經知道他是寧海鎮主將之一,陳千虎和一個名叫百鳴的人跟你們一樣都是他的親信,我們隻要上岸,立時就能查出他的身份……”
“呸,你們便是知道我家蕭濤遠將軍要拿這三萬兩贖身銀又如何?就憑著崇州十幾二十個商戶、土財主還想扳倒我家將軍不成?”瘦臉漢子到這時知道難逃一死,不願再跪著,啐了一口,掙紮要站起來,卻給林縛一腳踹心窩上,狠狠的摔倒在地上,他也不再裝熊,箕坐在地,聲色俱厲的說道,“不要說殺三五十人,搶三五萬兩銀子,晉安奢家起兵七年,朝廷又能奈其何,臨到頭還不是要封侯割地招撫?”
“蕭濤遠?”林縛回頭看了傅青河一眼,他對寧海鎮軍中將領不熟悉,畢竟之前的他純粹是個足不出戶的書生。
傅青河解釋道:“蕭濤遠是寧海鎮第二將,副騎都尉,寧海六營水師都統領……也沒有想到奢家已經跟朝廷談妥條件了。”
林縛點點頭,眼前這人即使不是寧海軍中的高級將領,也是蕭濤遠的親信,他們應該比尋常人更早知道消息,他回頭看了蘇湄一眼,她大概知道暫時向奢家討回公道無望了。
林縛不想讓瘦臉漢子臨死之前還呈口舌之利的囂張下去,見他還要說話,一刀拍在他臉上打斷兩顆牙齒。轉身跟陳恩澤、胡喬冠、胡喬中等少年說道:“你們覺得能放他們回去嗎?”
“不能。”陳恩澤果決的說道,“他們拿了贖身銀,也要殺我們滅口,才不用擔心走漏風聲;要是放他們回去報訊,我等家人就會陷入危險。”
“為何不能報官?”胡喬冠問道。
“他們今天能冒充海盜,明天就能扯旗下海當海盜,”胡喬中說道,“我們要是報官,他們下海之前勢必會報複我們先將崇州洗劫一遍……”
“報官?你們這些小兒真是智弱,真以為朝廷會為崇州幾個商戶、土財主的冤情逼反朝中大將!就算朝中有人替你們申冤,又能奈我家將軍何?你們要想家人平安,不如束手就擒……”瘦臉漢子凶狠的說道,可惜話沒有說完,左臉頰又給林縛拿棹刀拍了一擊:“廢話恁多!”跟傅青河、蘇湄以及陳恩澤等少年說道,“我們出去說話。”將瘦臉漢子、絡腮胡子留在草棚子。
“報官肯定不行,那個雖然長得凶惡,說的似乎有些道理……他們要落草為寇,一定會將崇州先搶劫一番。崇州縣衙才七八十名刀弓手,連海盜都擋不住,怎麼擋得住他們?”
“哪等得及我們去報官?我們要是逃跑,他們再派人到島上來就知道事情敗露了。這些官兵膽大妄為,知道事情敗露還會在那裏坐以待斃嗎?”
“我們該如何是好?”
“也許我們真的隻能束手就擒才能保全家人;隻要家人不受牽連,我們現在就算死了又如何?”
走出草棚子,陳恩澤等少年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眉彎月從西邊海天之間升起,林縛看著這些少年,他們大多十四五歲——更年幼的十多人都安排在另一間草棚子休息了——雖說之前嬌生慣養、未經曆過波折,卻都已經到了能明事理、知是非的年齡,此次遭逢大難被海盜、官兵連續倒手劫持為肉票,驚惶未定,這時又要為家人的安危擔憂,真是為難他們了。
傅青河皺著眉頭在想其他事情;蘇湄、小蠻也為這些少年及家人命運擔憂,她們此次已經領略到鎮軍的驕橫與膽大妄為,要是這些少年返回崇州報官,就算有人伸張正義、主持公道,蕭濤遠及其部屬怎麼可能束手就擒?寧海軍鎮下轄維揚、海陵、平江等府的軍事防衛,寧海鎮的水師又是揚子江自江寧以下流段唯一的水軍力量,蕭濤遠若率眾出海為盜,不要說崇州縣了,維揚、海陵、平江三府都會遭逢大禍。更大的可能就是朝廷為了安撫蕭濤遠對此事充耳不聞,不會有人站出來主持公道,崇州縣位於寧海鎮的防轄區內,到時候這些少年跟家人的命運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