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賊船(2 / 2)

張晏、程餘謙都貪財,但更貪權勢——沒有權勢,財產越多,越是菜板洗淨待宰的魚肉。隻要保住權勢,多得或少得十幾二十萬兩銀子,都還不放在他們眼裏。

但這些銀子對此時窘迫的淮西及江州軍就格外關鍵,得之就能多增加一分實力,多一分跟淮東對抗的底氣。

元翰成什麼心思,再明白不過,左承幕索性幫他說出來,以示跳上他們的賊船——也唯有如此,才能保住平安。

張晏說道:“當初戶部辦錢莊投了五十萬兩銀子,轉眼間損了一幹二淨,這時自然沒有帳目可查,王學善這邊抄出二十幾萬兩銀來,幾萬兩零頭要拿出去應付江寧,扣下二十萬兩銀,還有三十萬兩銀的缺口,餘大人、王大人他們想必也願意給填上……”

元翰成大喜,說道:“張大人對帝室才是忠心可嘉啊!”

張晏笑了笑,有幾分苦澀,他本也欣賞林縛,但從湯浩信死,他就必然要站到淮東的對立麵——唯有淮西與江州軍以及荊湘、湘潭的實力越堅實,他們回江寧之後才會越有保障。

陳華章、陳華文所代表的陳氏,跟淮東早就結有善緣,此時投附過去,還能保住根本;張晏宦官一名,沒有宗族勢力及鄉黨可以依仗,要是對淮東放棄抵抗,給放貶、客死異鄉都是好結局。

官鬥的殘酷性,張晏了解得比誰都深刻。

這邊談妥,當即派人去請餘心源來,又派人去將臥病在床的王添請過來。

餘心源回去心寒如水,再過來聽到還有轉機,隻要掏出十五萬兩銀子就徹底的跟張晏、程餘謙、左承幕綁一條船上,他又哪裏顧得上心痛那點銀子,忙不迭的應承下來。

王添臥床不起,也是在病榻之上由兩子給抬過來議事。楚王元翰成、劉直來居巢之事,都沒有知會他,突然間將這麼多事情告訴他,王添一時間也難以消化,損耗精神良久,王添將細枝末枝考慮通透,也隻能附從張晏他們。

此事談妥,餘心源問道:“這事是不是該啟奏聖上知道?”

“該!”楚王元翰成說道。

自從持刃砍殺宮女之後,永興帝就留在室裏靜養,後宮妃嬪以及兩個年幼的皇子都畏懼著不敢過來伺候。

好在張晏等隨侯大臣做主,永興帝亂發脾氣,內宦及宮女也有膽不予理會,隻是小翼伺候,不讓永興帝傷了自己。

幾天時間過去,永興帝心間的狂躁、憤恨也就給強壓下來,隻是身體越發的虛弱,拿起銅鏡照看,幾乎以為是另一個人,麵頰深陷、長發淩亂枯黃,眼睛裏都是血絲,強坐在那裏都在喘息,仿佛病入膏肓。

“楚王、程相、左相、張大人、餘大人等諸位大人在殿外求見……”黃門郎走進來稟告,這裏是居巢縣衙後宅最寬敞的一間屋子,但遠不能跟皇城裏的宮殿相比,黃門郎卻是習慣稱“殿”。

“楚王、餘大人,”元鑒武疑惑的應了一聲,頭疼欲裂,一時有些迷糊,轉而又想了起來,“是餘心源回來了嗎?”

“是餘心源餘大人跟楚王爺從壽州回來了!”黃門郎得張晏授意,小翼的回答道。

“朕的楚王叔也過來了,”元鑒武哈哈大笑起來,“朕就說淮西都是朕的忠臣,他們一定會保朕的,董原什麼時候率兵替朕奪回江寧,將那些逆臣叛子一網打盡?”大笑著要站起來,隻覺得身子晃得很,黃門令趕緊過來扶他,元鑒武說道:“快叫諸大臣進來,朕還要跟諸大臣商議大計……”

宅院不深,張晏等人在院子裏將裏麵的動靜聽了一個真切,彼此望著,都苦澀而笑,硬著頭破往裏走,叩頭請安,其他人皆默,由張晏啟奏:“臣等有要事啟稟皇上知道……”

“有什麼好消息,快說,快說……”元鑒武精神起來,插腰坐在床板上,要張晏他們平身,要內侍搬椅子來給諸臣賜座。黃門令一臉尷尬、為難,還是扭頭先走出去。

糧跟柴炭,都是必需品。這屋裏像樣的家俱都給拆去當柴燒,連個椅子都沒有留,張晏等人自然知道沒有椅子能端起來,他們仍堅持跪在那裏,不肯站起來,說道:“臣等已查明,戶部尚書王學善在戰前與奢家叛賊勾結,其子王超所納小妾陳如意,為奢家在江寧之眼線;謝朝忠領兵以及唆使皇上離開江寧巡狩廬州,皆是王學善得奢叛授意而使詭計……受奸侫蒙蔽,臣等皆不察,以致皇上淪落至此,請皇上治臣等不察之罪!”

“什麼!”元鑒武心如遭重錘,發愣的坐在床上半晌,反複的喃喃自語,“王卿怎麼可能負朕、王卿怎麼可能負朕?王卿怎麼可能負朕?”這反反複複的念叨了數十遍,眼睛又變得凶惡,咬牙切齒的說道,“王家深受皇恩,竟然負朕,竟然害朕丟失大好河山,罪該淩遲!全家,不,三族都淩遲處死!”

張晏看著皇上倒似恢複些理智,低頭跟左手邊的元翰成對看了一眼,心想皇上能將所有失敗的責任都推到王學善的頭上,心裏大概能輕鬆一些,不再暴躁、能恢複理智,什麼事情都還方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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