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月夜下,元錦生牽馬上山,梁成翼迎過去,執其手問道:“南陽形勢如何?”
“羅獻成暫無異動,奢家即使要北上,也要保證胡文穆不從荊州出兵渡漢水擊之,一時間還無法北上擊南陽,”元錦生說道,“嶽冷秋已去豫章見崇國公,但河中棄守事先與嶽冷秋並無溝通,實難料豫章會有什麼反應……”
“豫章什麼反應也顧不得了,”梁成翼說道,“一旦叫曹家先從關中撤走,河中想撤,就難擺脫追兵了。”
如今燕胡侵入關中的兵馬,主要給曹家擋在渭水北岸無法渡河。即使曹家不棄關中,一旦叫燕胡兵馬渡過渭水,東出潼關攻函穀關,梁成翼再想從河中完整撤出來就成為妄想。
唯今之計,就是趁燕胡主力集結在渭水北岸之時,果斷放棄河中,才能為南撤贏得關鍵的七八天時間。
但是,梁成翼棄守河中之後,曹家還能不能順利從關中撤出,就不是梁成翼所能考慮的事情了。
河中與關中互為犄角,由於河中能屏護側翼,曹家在潼關的駐兵極少,僅一兩千人。
如今梁成翼不通知曹家,即放棄河中府,等若給燕胡讓出直接攻擊潼關的通道,要是因為這個,叫潼關失守,使得曹家南撤兵馬的東翼受到威脅,想來曹家對梁成翼會恨之入骨。
不過,梁成翼也顧不得那麼多,無論是曹家還是江寧,都不會同意他如此輕易的就放棄河中府。事先通知曹家,很可能叫曹家先行南撤,反而叫河中軍的尾股有可能給追兵咬住
這年頭,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不值得做,但損人利己的事情一定要做。
“陳芝虎那叛賊帶兵在哪裏?”元錦生問道。
燕胡用陳芝虎為河南總管,但在去年秋後,陳芝虎所部主力都給調到黃河北岸,從晉中沿汾水西擊打關中,一直都沒有回到河南來。
雖說在河南、山東之間還有袁立山所部數萬新附軍,但袁立山要麵對南麵的渦陽陶春及徐州劉妙貞,兵力輕易不敢西移擊梁成翼,威脅不大。
故而梁成翼要從河中安然無恙的撤出,最大的威脅還是陳芝虎。
“陳芝虎率部已到孟津北岸,淮備渡河,”梁成翼說道,“恰逢河水上漲,陳芝虎想渡河不是易事,但我們也不能馬虎;除此之外,從長葛有少量敵騎接近,我已叫巨濤、方岱領軍去迎戰,以掩護我部側翼。”
黃河水勢要比北汝河大得多,但黃河北岸一直都在燕胡的控製之下,渡河所用的船隻準備充足,梁成翼在南岸僅留下少量的攔截兵馬,陳芝虎率部渡黃河,未必會比他們這邊慢。
元錦生點點頭,說道:“大哥在南陽也最擔心陳芝虎,隻要他還在黃河北岸,他想追過來,插翅也難;袁立山不過是你梁家舊部,既然他不念舊情,也沒有膽子派兵西擊。”
梁成翼點點頭,袁梁都是數世將門,梁家得太後在內廷相助,勢壓其他將門。就算袁立山不叛投燕胡,梁家跟他們的關係也算不上好。
不過,袁立山用兵謹慎,輕易不會行險策分兵來襲,梁成翼倒不太擔心。
隻是,陳芝虎用兵善走偏鋒,逐戰中原之時,就與林縛並稱,其部行軍又快,神出鬼沒。一旦叫陳芝虎渡過黃河,梁成翼一日不能避入南陽,便一日不能心安。
元錦生看向月夜下的人流,看著前頭在月下閃著粼粼波光的北汝河,心頭也急。
騎兵在前頭驅逐大道上擁擠的流民,南撤的隊伍混雜著軍民車馬,拖拖拉拉有十數裏在伏牛山東麓、在北汝河北岸展開。
在大道的兩側,在渡口兩側,都是隨軍南撤的流民,看情形怕有十數萬人。
南陽府要恢複生計,要發展壯大,離不開丁口。這兩年來,梁成衝經營南陽,也算是費盡了心機,南陽丁口還不到二十萬人。這些流民要能隨軍一起南下,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但誰又知道敵兵何時會從後麵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