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所謂“盜鉤者誅、盜國者侯”。
鍾嶸看向羅建、霍桐,右手情不自禁的握住腰間的佩刀:王仙兒帶著陳景榮進來,王仙兒投淮西的態度應該明確,而他當初就極力主張棄淮東、容陳韓三、投北燕,甚至與王相鬧得誓不兩立,想必淮東也欲除他而後快,眼下隻能去投淮西,但羅建、霍桐會做什麼選擇?
霍桐注意到鍾嶸手按在腰間的佩刀上以及他身上透出來的淡淡殺氣,鍾嶸要是想降淮東,就不會與王仙兒從南線北逃,他自問憑個人武勇不是鍾嶸的對手,何況王仙兒消失過一陣子再進去,誰曉得他有沒有另外調兵來,心裏一歎:無論是投淮東還是投淮西,各有優劣,淮東得荊襄之捷,勢力將膨脹到極致,淮西怕是難與之匹敵,但正因為如此,他們投淮東,多半會立時給解去兵權,最多苟活性命罷了。淮西雖弱,但正因為淮西的弱,才可能重視他們這些降將……
當然,除去這些有的沒的,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一點不容忽視:
在厲山及淮山北麓外圍,淮東在隨州以及信陽隻有不到兩萬五千兵馬,特別是在信陽的鳳離軍一部還給淮西兵馬纏裹在中心(霍桐又不是清楚信陽孟家早就暗附淮東的事情);而淮西在董原的親自率領之下,從二十一日就有總數超過七萬的兵馬直撲淮山北脈而來;董原更親自精銳三萬有餘從二十二日起就進駐光山縣南境,離厲山不足九十裏。
他們要是降淮西,淮東暫時還奈何不了他們;他們要是降淮東,董原很可能不會給他們投降的機會,就直接帶兵從光山縣南進,打厲山,他們也不會有從淮山北麓將另三萬守寨兵馬收攏回來的機會!
霍桐這時候才想明白過來:董原從二十日起將信陽以及信陽以東的兵馬悉數南調,除了給汝州王陳芝虎讓路之外,就是要貼身纏住他們在厲山、在淮山北麓的兵馬,不給他們選擇降淮東的機會……
至少在表麵上,淮東與淮西都是大越之臣,董原是大越的樞密副使、河南招討使及淮西行營總管,這時也是奉旨進剿淮山,自然有受降隨州軍的權力。而他們降了淮西,在淮西為將,以後也就都是大越的將臣,要是以後淮東與淮西反目成仇,那也是以後的事情,眼下隻能顧得上眼前了。
想透這些,霍桐朝陳景榮行禮,說道:“承蒙淮西不棄,霍桐願為淮西效命!”
“投淮西是投,投淮東是投,但這狗賊絕不對留!”羅建抽出鐵鐧就要朝佟爾丹砸打去。
“慢著,”鍾嶸一把將羅建的右手抓住,喝道,“既然大家一起投淮西,佟爾丹就應該交給淮西處置!”
王仙兒、霍桐都曉得就此放了佟爾丹,很難對下麵的將吏交待,但佟爾丹刺死羅獻成,是幫他們掃清投降淮西的礙障,他們這時就殺死佟爾丹,豈不是絕了與北燕的恩情跟退路?再者,北燕與淮西在諸多事上有這麼多的默契,淮西就未必想殺了佟爾丹。
霍桐、王仙兒以及尹相商都看向陳景榮,見陳景榮都使眼色要留下佟爾丹的性命,都勸羅建:“已將兩名刺客當場擊斃,總要留個活口、交給淮西處置……”
佟爾丹過來充當死士,本做好行刺得手或失手都會給激怒的隨州軍將殺死的準備,沒想到胡宗國說他此行有驚無險的話真是應驗了。
陳景榮沒想到此行會因為佟爾丹的橫空出現變得如此順利,羅獻成已死,鍾嶸、羅建、霍桐、王仙兒整部投降,就能立時轉變為淮西的戰力,至少在眼前看來,要遠比得四五萬潰兵強得多,也更能消弱淮東戰後對淮西的威脅,也將徹底壓製淮西內部不同的聲音。
更重要的,葉濟羅榮派人刺殺羅獻成,使隨州軍投淮西、坐大淮西,有與淮西聯和之意。
淮東是強,地盤也多,但淮西三十萬兵馬在東線要防備在山東的葉濟多鏑,西線要防備退入關中的北燕西線兵馬,甚至連退入兩川的曹家也會對淮東會出防備之心,短時間之內,淮東對兵力陡然增強到十六七萬的淮西能有什麼威脅?
淮東再強,還能應對淮西與北燕以及曹家聯手?還不是一樣要對淮西、曹家繼續隱忍?
所以佟爾丹這人一定不能殺。
當然,淮西也不會放了佟爾丹,要放佟爾丹應該由朝廷那些主張議和的大臣來放。
淮西在壽州、濠州、泗州的民生已經得到極大的恢複,僅屯卒營田就高達一百五十萬畝,至少軍糧基本能自給自足——也正是如此,才越發覺得人力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