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承幕從江寧乘船出發時,登州大捷的消息還沒有傳到江寧,他是受召趕往海州與林縛見麵的,在途中臨時接到通告,直接往廟山島而來。
站在船頭,身著紫衣的左承幕袖手眺望月牙灣海埠裏的船桅如織,怔怔站在那裏,心頭一時叫莫名的情緒堵住……
荊襄會戰時,左承幕能想象北伐中原會有一天能在林縛手裏成行,隻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迅速、這麼快,這麼叫人意料不到——事實上左承幕是除淮東核心人物之外,首批於三月下旬給明確告之北伐路線的數人之一,但即使到三月下旬,左承幕猶猜測不到林縛會有什麼手段在風暴季之前將鎖海防線撕開。
誰能料到,無論敵我雙方都曾以為固若金湯的鎖海防線竟然是這麼脆弱不堪?
比左承幕早到一步的黃錦年在岸邊相迎,看著左承幕的座船從無數商戰船之間的狹窄水道擠進來,大步迎上來,笑道:“南島劃給軍勤司,供後勤船舶駐泊卸貨,統帥部剛剛將行帳遷往北島去了,樞密院叫我在這裏等候左相,再一起過去……”
左承幕倒不怨多走幾步路,他先在南島登岸,坐車北行到南廟山島的北埡灣碼頭坐小艇去北島——從南廟山島穿過時,道路兩邊都是臨時駐兵的營帳。
登海鎮師、海行營軍第三鎮師賀宗亮、王壽兒兩旅以及鳳離軍第一鎮師已經成南北廟山島完全集結,等著在大小欽山島、隍城島那邊駐泊休整的靖海水師第一、第二特混艦隊補充完彈藥,就立即揮師北進,奔襲津海。
南廟山島是為主中斷基地,為保證南廟山島的建築相對完整,島上的殘卒是登海鎮師與鳳離第一鎮師強攻下來的,將殘敵遺屍清除掉,南廟山島就顯然整飭而有序。
北廟山島處處都是炮擊留下的殘牆斷壁——林縛的行帳則暫時駐紮在一片廢墟之中。
左承幕與黃錦年進簾來,林縛正與宋浮、高宗庭、吳齊、葛存信、張苟、楊釋、陳漬等將臣最後推演襲打津海的作戰方案。
看著左承幕進來,林縛放下手裏的炭筆,站直身子,笑迎道:“左相一路顛波辛苦了,這趟坐海船可有不適?”
“這一路都還風平浪靜,我這把老骨頭勉強能夠承受,在路上本是有些擔心登州的戰事,沒想到樞密使竟然如此輕鬆就踢開燕虜的後門,實在是有些喜出望外了。”左承幕笑道。
“贏得不容易啊,贏得也險啊,”林縛叉起腰來,說道,“這些個敗家子,軍部兩年積攢下來的彈藥,他們兩仗就打掉六成。倘若敵軍能再堅韌一些,就沒有這麼順利了——就算現在,我們也不得不在這邊停上兩天,修改強攻津海的作戰計劃。”
左承幕也是將到廟山島時,才看到伏火弩與淮東新式戰艦的實樣,賀津海戰及登州海戰的持續時間都不長,若不是說軍部在過去兩年準備不充足,那就是短短數天時間裏,消耗的物資十分的驚人——但看林縛也沒有怎麼發愁的樣子,左承幕心想問題不會太大。
鎖海防線都撕開來了,雖然隔著十數裏海峽,在登州已經聚集有數萬敵軍精銳,但就是隔著這十數裏的海峽,不畏敵軍能插翅飛過來,林縛自然就沒有什麼好發愁的。
不過,兩次海戰,看上去沒有什麼傷亡,但消耗極其恐怖。
賀津海戰倒也一般,特混第一艦隊也就投入一半戰力,但登州海戰的消耗就驚人了,僅第一天就打出四萬枚實心鐵彈。
四萬枚實心鐵彈折鐵也就四五十萬斤,實在算不上什麼,但要將四五十萬斤鐵料鑄規格合一的四斤、八斤、十二斤、十八斤以及二十四斤甚至三十二斤的標準球形實心鐵彈,卻絕對不是一樁簡單的事情。
這些實心彈丸的鑄造成本,實際不比鑄造一千門火炮便宜。
除此之外,兩戰消耗的火藥也高達十五六萬斤,其中消耗苦膏達六萬斤——鑿鑿實實是消耗掉軍部這兩年以來近六成的彈藥儲備。
也就是說,登州水師要是能再堅韌那麼一丁點,北伐軍即使撕開鎖海防線沒有問題,接下來緊接著去打津海、打燕京,就會多少有些後繼無力。
幸好還有四成的彈藥儲備,幸好軍械監的炮彈及火藥工場在不間歇的運作著,已經達到日鑄實心炮丸四百枚、散彈百枚、日配火藥一千兩百斤的水平……
這時候有參謀將官將最新收集來的情報送進來,高宗庭先粗略翻閱,叫好道:“燕京之敵已往津海增援,看無棄都西逃之意。”
林縛聞聲回過頭來,說道:“這就好,看來魏中龍、吳敬澤那邊可以減輕壓力了,傳信過來,要他們按兵不動,要盡可能多的將燕虜消除在燕薊平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