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濟多鏑並不指望著在戰場能戰勝此時強到逆天的淮東軍,隻希望將戰事盡可能拖延下去。哪怕是這時棄都,要將燕京城十數萬族人妻兒都隨軍遷走,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辦成的事情——在看到西壘可守的情況下,葉濟多鏑甚至從來援的騎兵裏挑選三千死士,加強西壘的防守。
叫葉濟多鏑想不到的,淮東軍這邊隨軍的工輜營,有近千人是直接從各大礦區抽調的匠工。
淮東在過去數年時間裏,使南方鐵料產量突破一億四千萬斤,使煤產量突破六千萬筐,同時也使鐵礦石采掘量突破八百萬筐,除了是冶煉技術突飛猛進之外,挖洞挖坑道的技術在當世也是一時無兩。
軍部在戰前就周密考慮到在北方攻城掠地,特別是在重炮難以運及的山城、山寨,挖坑道填埋火藥直接炸開城牆,是一個相當有可行性的戰術。
這個戰術就首先用在津海城西壘上。
八百礦工從中壘地下開挖,隻用三天時間,就將坑道淮確的挖到西壘的東城牆下。
數千斤在林縛看來比記憶中黑火藥威力還要強大的火藥,直接埋到坑道的頂頭,用藥撚接出,除了藥撚引出點留有空隙,其他都盡可能填實以增強爆炸威力。
傳統的坑道戰術,是直接挖過城牆,派奇兵走地道奇襲敵壘腹心——即使在城牆下挖大洞然後抽調支撐物,使城牆垮塌的戰術,也需要城牆之下的地洞挖得有足夠的大、足夠的深才行,這顯然都不是在短時間裏能實施的戰術。
往坑道裏填火藥炸城牆,是守軍之前怎麼都想不到的,在火藥給引燃的那一刻,就看見津海西壘的東城牆在天崩地裂的爆炸中,在瞬間像噴射似的給拋向空中。
磚石泥塊,又下雨似的紛紛墜落;爆炸之猛,叫主導炸城的登海鎮師第三旅也措手不及,導致戰陣上四名將卒受磚石所砸、無謂陣亡。
趕到陣前觀戰的陳漬也不防備給小半截城磚砸傷左臂,成為北伐戰事到這時淮東軍在戰場負傷級別最高的將領——
敵守軍在爆炸前就主要聚集在東城牆下,在爆炸點聚集的人數又格外的密集,那些給拋上半空的敵守卒在半空或死或暈或傷,隨著磚石泥塊紛紛墜落,有如下餃子——戰後也無法清點到底有多少敵軍在炸城時給直接炸死、或墜亡、或給落回地麵的城牆殘墟給活埋。
那些將將勉強適應重炮轟擊的敵守軍,直接給如此一次強烈的從地麵上突發而起的爆炸打潰掉士氣,落荒而逃——守卒要逃命,但他們在西壘之中並沒有給他們逃出升天的出路。在淮東軍將卒從豁口攻進來時,他們隻是像無助的老鼠,無序的抱頭竄逃,想投降,但進攻的淮東軍無意在攻壘城還剛剛展開就收手殺戮,弓引盾擊、刀劈槍刺,殺到手軟就守住戰線,換兄弟營旅接力往前突殺。
葉濟多鏑在西壘集結了近一萬守軍,除了少數守卒逃脫外,最後淮東軍清點西壘戰俘隻有不到兩千人。西壘之戰,登海鎮師第三旅、第五旅以及鳳離軍第一鎮師第二旅,擊斃守卒有七千八百餘人,但過度殺敵不留俘,也使得淮東軍在這一戰的傷亡達到八百人。
除登海鎮師第二、第四旅外,從海州登船的鳳離軍第三鎮師楚錚部,中途不停歇的直接趕到津海登陸,截止到五月四日,在津海登陸的步旅,包括鳳離軍第一、第三鎮師以及登州鎮師及海東行營軍兩個超編旅,戰卒達到五萬五千人。
除水師包括第一、第二特混艦以及靖海第一鎮師三萬五千人外,工輜營還有五個旅近一萬五千工輜兵在津海完成登陸。
而此時,在王登台以西,葉濟多鏑手裏僅還掌握著兩萬殘部,算上守燕京的燕敵總兵力也僅有五萬人。
雖說葉濟多鏑在王登台山以西所掌握的殘部,以騎兵精銳為主,但看到淮東軍如此犀利的攻城勢力態,看到近兩萬津海守軍幾乎沒有掙紮的機會就覆滅在城壘之中,怎能叫他們軍心不動搖?
就算是經曆百戰的血勇健卒,這一刻也會畏懼,也會有淮東軍不能相撼的驚惶,更何況淮東軍登陸進入津海的步旅精銳人數,已經遠遠超過他們!
林縛於五月五日與統帥本部諸人登上津海的土地,看著打成殘墟的津海焦土,林縛與高宗庭、宋浮等人歎道:“十年不過彈指間啊!”
高宗庭心想:此時相距林縛崇觀十一年冬潛來津海確定鹽銀保糧還不足十年,誰能想到十年間山河變化會如此的天翻地覆?
林縛看到高麗俘將崔赫也在人群之中,將他召到跟前來,問道:“你與你的父親,會希望高麗戰事以何種方式結束?”
從賀津島被俘,給押解到海州,又作為俘將給羅文虎貼身陪同,隨軍觀閱了登州海戰以及奪島戰以及眼下的津海登陸戰——崔赫隻是看到曾經給高麗人視為天下莫能敵的燕胡精銳,仿佛嬰兒一般,給淮東軍摧枯拉朽的打垮、殲滅;麵對如此逆天的淮東軍,不要說他崔氏父子,全高麗人能有什麼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