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化成雖然知道己部左翼兵馬,包括少年將卒在內,多為不畏犧牲的血勇之卒,但他也不認為有哪支兵馬能在兩三百步的近距離裏,直接麵對淮東弩陣如此密集的攻擊而不會給摧毀。
唯有等淮東軍先發兵馬小規模的渡河後,他們部署在後麵的精銳騎兵衝上來,與淮東軍混雜在一起,就能限製淮東重弩發揮;借著淮東軍潰亂之際,用重斧或縱火摧毀淮東浮橋,才合適的戰術。
很快,鳳河沿岸的情報彙集過來:在整個鳳河的中段,淮東軍在入夜後同時搶築二十六座浮橋,浮橋之密集、數量之多,速度之快,皆叫佟化成心驚不己。
淮東軍顯然也很明白這邊的打算,一座座浮橋在夜色的掩護之下建成,但佟化成隻看到淮東軍的渡河兵馬在入夜後都集中東岸待命,數以十計的盾車、床弩,都推到浮橋的東端頭,但一直拖到子夜時分,都未見淮東軍渡河正式的進入西岸,似乎都在試探這邊的耐心。
“佟將軍……”有數人弓身藏在草叢裏摸過來,佟化成反身依著土坑半躺,借著夜色看來人是韓村渡方麵近距離偵察敵情的斥候,壓著聲音問,“韓村渡有什麼新情況?”
“淮東軍在韓村渡所搭設的三座棧橋,跟在其他地方所搭設的浮舟橋有很大不同。”來人稟道。
“有何不同?”佟化成蹙著眉頭問道,他就擔心這時候有什麼意料不到的突發新情況發生,在戰一觸即發,想改變計劃都沒有可能。
不敢點火引起淮東軍的警覺,來人就扒在一片沙土,用樹枝將韓村渡方向淮東軍所搭設棧橋簡易的畫出來:“在韓村渡,淮東軍沒有用浮舟、鐵索,而且將一輛輛壕橋車直接推進河道裏銜接起來,卑職看著奇怪,但怕打草驚蛇,沒有派人近距離偵察,隻是這事蹊蹺,特來報知佟將軍……”
攻城常用壕橋車,但隻需要寬度不大的城壕,將壕橋車推下護城壕,使兩頭卡在岸上,則形**馬能過的壕橋,但是韓村橋方向的鳳河寬有十五六丈,淮東軍造這麼大的壕橋車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未必就比浮橋好用。
而且十五六丈長的巨型壕橋車,在岸上一次造成型再下水,也不是沒有可能,完全沒有必要分成數截製造,推下水之後再連接。
佟化成對淮東軍在韓村渡方向所造的棧橋也十分起疑,但等不及他趕往韓村渡細看,在東岸的淮東軍便有動靜,東岸的營火這時也給點燃起來,將鳳河兩岸更是照得通明如晝——見淮東軍就要渡河,佟化成隻能迅速帶著斥候往後退去躲開雙方將血戰到底的戰場……
佟化成退到西岸一座的矮山之上,這時候鳳河兩岸到處都是熊熊燒起的營火,幾乎要將夜空燎燃,也將鳳河兩岸的戰場照得通明,淮東軍將卒隱約在火光的照耀之間,人影幢幢,車軋馬嘶,戰場上種種情狀盡收眼底。
“不妙!”佟化成心頭猛然一跳,他陡然間發現淮東軍在其他地方的渡河點,都有敷衍之意,唯有韓村渡方向的渡河行動最為堅決,渡河的人馬在夜與光的明暗之間,仿佛黑色的鐵流進入西岸。
剛才斥候稟報淮東軍在韓村渡所搭設的棧橋有別於他處,再與眼前的情形結合,化佟成當然能明白淮東軍在韓村渡方向必有別的、叫他們猜不透的部署。
也顧不及掩藏蹤跡,佟化成即派部屬牽出藏在矮山之後的戰馬,縱馬趕往大營方向馳去,希望能及時提醒那赫烏孤注意到韓村渡方向的變化,他則率數十騎往韓村渡方向趕去。
不過針對淮東軍這時突然展開的渡河行動,北燕兵馬在西岸防線上的反襲行動這時候也迅速展開來。
北燕左翼大營,也注意到淮東軍在韓村渡方麵渡河行為最為堅決,人馬最為密集,此時叫他們也無暇多想,他們要趁淮東軍在西岸立足未穩之時堅決的打反擊,實際上就不可能留下太多給他們遲疑或思考的時間。在夜色的掩護下,入夜後集結於駱河店方麵的五千騎兵,即堅決的往韓村渡方向進擊。
佟化成在半路上與這支騎兵彙合,除了告之主將檀摩羅警惕淮東軍在韓村渡方向的異動外,已經沒有辦法攔住這次的進擊。
五千騎兵已經進入淮東軍伏火弩的射程之內,分成三批隊往南突衝。
火炮在夜色裏發射,炮口噴出來的火光,仿佛奇豔的焰花,呼嘯的炮彈轟射而來。
這時候稍有遲疑,稍會停頓一下,就意味著能叫淮東軍多打一輪的火炮,就意識至至少會有二三十騎精銳會喪命炮火之下,撤退更會叫兩側同時發動衝鋒的友軍陷入側翼受威脅的困境之中。
隻能往前進擊,隻有與淮東軍貼近,才能將淮東軍在東岸的伏火弩、重弩失去作用,也唯有將淮東軍進入西岸的戰陣撕碎,將淮東軍架在鳳河之上的浮棧橋摧毀,才有後退休整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