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哪個孟?”
“子皿孟。”
我恍然記起,不久前,他曾半戲謔半認真地問我,有沒有聽說過,這世上有人姓“夢”,如今想來,此“夢”非彼“孟”,他說的應該就是他妻子的姓氏吧。
他還異常親昵自然地叫我“遙遙”,定是將我當作他的亡妻了吧。如果是這樣,我跟他來追月山找回記憶又有什麼意義?一切繁華眷戀,皆如夢幻泡影,一如他對我的情。
“怎麼不走了?”是他的聲音。
小虎哥哥在我之前搶先回答道:“阿竹想明白了,自然不會再受你的蠱惑。此次來追月山本就是一趟無用之舉,我們自然是要回去了。”
說完,小虎哥哥拉起我的手,轉身便向山下走去。另一隻手腕被牢牢抓住,我隱隱聽到他急促的聲音中夾雜了絲絲不適的喘息,“遙遙,此事我一時無法和解釋清楚。你,且先隨我回去,在竹屋中住上幾日。若是半月後,你仍然執意要走,我絕不阻攔。”
他言辭十分懇切還帶了幾分乞求,我總覺得他這樣驕傲的人怕是沒有對任何人用這種語氣說過話吧。還有他的急促喘息聲又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了?”關心還是先於猜疑出口。
他似有意識微微收了收喘息的聲音,一笑:“無事。隻是長途跋涉,身體有些不適罷了。”
牽起我的手腕,一步一緩的繼續向前走去。
我心中明白,他身中奇毒,本來就沒有多久好活了。若是我陪著他,他就能好過一點,那便陪他些日子也好。
進了竹屋,喻飛影安排我休息,我本來眼前就是一片黑暗,如今到了陌生的環境更是毫無安全感。就算自己摸索著要去喝水,也會被毫無意外的絆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個地方,畢竟還是不容易適應的。
我感覺有急切的腳步聲向我走來,一雙有力的大手將我摻起,又將我扶到床邊坐下,粗粗地檢查起來,“遙遙,可有摔疼了?若有什麼需要,盡管叫我就是,老公隨時都願為你做事。”
心中思緒有些紛亂,下意識附上他的手,“我沒受傷。你的毒發之症,可是消退了?”
他抽出手,輕輕地將掌心貼在我的臉上,“真是什麼也瞞不過你。”
我知道他的目光在深深地注視著我,不由得麵上又燃起幾分滾燙,“你,能告訴我,那碑,到底是怎麼回事麼?”
他坐到我身邊,將我輕輕攏在懷裏,輕淺的聲音緩緩在耳邊回蕩:“我以前,以為遙遙不在了,便依她的心願立了一個衣冠塚。如此,也便算是能日日守著她了。”
我有些愕然:“衣冠塚?”
“嗯。我找了許久,沒找到她的屍首,隻好做個衣冠塚。她為了給我爭取活下去的機會,便從長寧遠郊的一處山崖落下,生死難測。那山崖下,是凡河,凡河下遊五十裏,便是吳家村。如今,遙遙可明白了?”
我這時才緩過神來,自己還被他牢牢地抱在懷裏,趕緊掙紮著出來,“盡管你說的十分在理,可我還是記不起以前的事。所以,我不能完全相信你。”
聽他輕淺一笑:“沒關係。慢慢來就好。”
他仿佛從我身邊站起,踏著輕盈的腳步向著門外走去。
不知怎的,聽著他似有些落寞的腳步聲,自己的心裏也陣陣不可描述的抽痛,竟鬼使神差的叫住了他:“你,……大概還有多長時間?”
腳步微滯,自嘲道:“大約,五個月吧。到時,你若還想不起,便一輩子都不要想起。畢竟,你我之間,從來緣淺,生死難測,終究,陰陽陌路。”
怎麼這話這麼讓人心疼?孟芊遙,……我真的是孟芊遙麼?若是,我到底該怎麼做?我又該怎麼樣才能讓自己盡快記起往事。
一切的一切,仿佛……仿佛是一個無法掙脫的大網,明明已經很接近現實,很接近真相,卻始終不能從一片迷蒙的迷亂中觸碰到久違的真實。
如果我真的是孟芊遙,那麼喻飛影這麼久以來,他自己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我不敢想,那一定是很艱難的吧。
冬天說來也來的很快,即使竹林還是常青,可落葉還是鋪滿了厚厚的一層,踩在腳下的感覺綿軟又踏實。
喻飛影說,南裕的冬天很短,待竹林的竹葉還未凋零,春天便會又到了。
我在竹林住了大半月,除了對這裏的環境更加熟悉,漸漸能夠自己摸索著探路之外,恢複記憶的事,絲毫沒有起色。
在這大半個月裏,喻飛影也毒發過幾次,可我知道他每次毒發都是盡量避開我的。我看不到他毒發後的樣子,不知道他會有多麼狼狽,卻聽他軟糯無力的聲音便知道,他中的毒已經將他折磨的筋疲力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