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飛影看了看滿身血汙的戚無雙,蹙起好看的雙眉,抬頭看我,“遙遙,我們不能帶他回追月山。他傷的太重了,需要找大夫醫治。”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那便去找大夫吧。他這個樣子的確不能再耽擱了。”
喻飛影鑽出馬車,驅車而行,隨著一聲響亮的馬鞭聲落下,馬車再次絕塵而去。
許是疾馳的馬車太過顛簸,昏迷中的戚無雙,睜開迷蒙的雙眼,無神地望了周圍一瞬,最後將目光淡淡地落在我身上,無力地搖搖頭說著:“不用為我費心了。我最多也撐不過一個時辰了。找個地方停下來,我還有話跟你們說。”
我還想跟他說什麼,他卻已經再次閉上眼睛休息去不再理我了。
半死不活的人了,還可以這麼傲嬌。真是服了他了。
喻飛影駕車停在了路邊一處被荒廢的小木屋,將戚無雙抬進屋內,隨地安置在一片稍厚一點的幹草堆上。
戚無雙再次睜眼,瞳孔已然開始發散,唇瓣微抖,仿佛想說什麼。喻飛影再次將自己的真氣輸給他,末了,一搭脈,向我無聲地搖了搖頭。
戚無雙嘶啞著嗓音,氣若遊絲,“晉王楊珺攜祺王楊珂已經出京去邊關……調動兵馬,鞭長莫及,無力……多管蓮月宮之事。南裕已經大亂,你們需……好自為之。”
原來,楊珺已經離開長寧了。那楊珺調集兵馬與楊玥對峙,楊玥能有幾分勝算?算了,我也不該擔心他。他是個從來都不會輸的男人,與他對陣,怕倒黴的隻是他人罷了。
戚無雙摸了摸身邊的小包袱,用力撕扯出來,顫巍巍地遞到我手中,期待不已,“你……你去……試試。”
試試?他讓我試什麼?
小包袱露出一片衣角,竟是豔紅紗衣。我將小包袱解開,裏麵平整的疊著一件衣服,是紅殤經常喜歡穿的那件紅紗衣。
我手中捏著柔滑的紅紗衣,心中感慨萬千,忐忑不已的猶豫著要不要按照他的想法去做。喻飛影看著我,深深地點了點頭。
將紅衣換上,又特意妝扮上紅殤的發飾和妝容,緩步出現在戚無雙眼前的那一刻,他忽然笑了,笑得特別滿足。那是我看過的他發出的最真摯的笑容。
眼中的希冀一點點融化成縷縷波光,他向我遙遙探出手指,淒清不已,“你真的……不是紅殤?”
“不是。”我覺得此刻騙他,應該沒什麼意義,更何況,他比誰都清楚,不是麼?
他忽而瞪大眼睛仰天大喊一聲:“紅殤師妹!若有來事,我再也不要……遇到你,不要……遇到你。戀你一生,太苦,太苦了。”
話音落,最後一滴淚從他眼角滑落,沒入地麵,隻剩下完全發散的雙瞳死死地瞪著房間內的最高處。他不甘啊,他臨死都沒有等到他想要等的人。
我一時間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多少也該騙他一次,讓他也多少滿足一次?可眼下,說什麼也沒有用了。世上再不會有戚無雙這個人了,再也不會有了。
他在我記憶中幾乎沒有留下什麼好的印象,可一個如此鮮活的生命,瞬間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而他對紅殤的情,也實實在在讓我動容。
喻飛影即使千難萬險,但是他有我。戚無雙卻從來沒有等到過紅殤,急行的旅途中,紅殤甚至都沒有回頭看過他一眼。這一場單相思的折磨,如何能不苦?
胸口悶悶的不舒服,喻飛影走過來將我攏在懷裏,拍拍我的後背,柔聲道:“我們將他帶回蓮月宮,找個地方好好埋葬了吧。畢竟,那裏才是他的家,那裏有他和紅殤最美的回憶。”
“嗯。”我將自己的頭向他懷中更深處蹭了蹭,稍稍安心了一些。
我和喻飛影將戚無雙帶回蓮月宮的遺址,將他埋在了蓮月宮後的一片漫無邊際的花海中。他生前是那麼風雅的一個人,應該會喜歡的吧。
等我和喻飛影返回追月山的時候,途中看到成千上百的流民,攜一家老小,背著大小包袱匆匆地在路上疾馳著。
我拉住一人仔細一問才知道,晉王楊珺揮戍邊三十萬大軍進兵長寧,周邊諸侯各自起兵,打著“匡扶楊氏江山”的旗號,懷揣著各自不軌的心思,一起進攻長寧。
也不知道,他們要匡扶的那個楊氏江山,指的是哪個“楊”。畢竟姓楊的皇族很多,做皇帝的,隻能有一個。
“喂!你在發什麼愣?想去管閑事麼?”喻飛影撩開窗簾,露出一張精致的臉龐,眯眼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