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換上寬大的衣袍,護住隆起的肚子,戴上鬥篷,低著頭,遮住麵部,隨著瞿峰冒著大雨輾轉著下到了宮中的密牢裏。
看守密牢的兩個守衛,見到來人是瞿峰,恭敬地抱拳行禮後,抬步過來便要仔細檢查我。我趕緊將頭壓的更低,隻露出兩隻眼睛,盡量不去抬頭看他們。
瞿峰擋在我身前,將手臂一橫,“你們幹什麼?”
“回大人。密牢中的犯人非同小可,一般沒有皇上手諭,外人是不得探視的。”
瞿峰宛轉著幾個不悅的聲調,“難道,我也不可以麼?”
“大人說哪裏話?大人是皇上心腹之人,又是皇上登基的功臣,這裏自然是不會對大人有任何疑慮的。隻是您身後這位女子……”
我聽到瞿峰聲色微沉,道:“此人,是皇上秘密送進來的女子,用於迷惑密牢中的犯人。這樣一來,成妃娘娘便會回心轉意了。這你們還不懂嗎?若誤了皇上大事,看皇上不要你們的腦袋!”
瞿峰連哄帶嗬地唬住了兩人。趕緊給我們開門,放我們進去。
我鎮定地隨著瞿峰進了陰暗的密牢中,這裏果然比長寧的天牢更加昏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黴味,地板上總是濕漉漉的,走在長長的走廊上,心中總是莫名的不舒服。
喻飛影他,被關在這種地方嗎?我不敢想象,他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他那麼愛幹淨的一個人,被困在這裏,一定生不如死吧?
密牢中的走廊很長,也很複雜,但是真正關押犯人的密牢隻有一間。
我跟著瞿峰經過反複地左轉右轉之後,終於在盡頭到達了那間牢房。
玄鐵製的牢柱將牢房密密地封鎖起來,我掀開頭上的鬥篷,透過牢柱間的空隙,看到了身著一襲青衣,卻滿身幹涸血漬的男人,頭發散亂在麵前,擋住了五官,奄奄一息昏倒在地上。
我強忍住胸口的衝動,回頭看了看瞿峰,“能,把牢門打開嗎?”
瞿峰麵帶愧色地搖了搖頭,“不能,我沒辦法打開。牢門,鎖鏈,都是玄鐵製成的,砍不斷,扯不開。唯一的一把鑰匙,都在皇上手中,貼身帶著。莫說是我,就連外麵的兩個看守,也是打不開的。你有什麼話,便在這兒喊吧,他聽得到。我出去走走,你也盡快,皇上若是發現了,我們誰也救不了他。”
瞿峰說完便踏著沉重的腳步轉身離去了。
我眼下已經顧不得其他,用力拍了拍玄鐵牢柱,發出清晰的金屬撞擊聲,他聽到響動,身體微微動了動,想要抬起頭來,但好像太累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老公。”我淒淒然地喊了一聲,迷蒙的視線裏,我看到他猛然震顫了一瞬,終於努力抬起頭來,在發絲間露出那張精致到無暇的臉來,長眉入鬢,眉目清朗,隻是臉卻蒼白的可怕,雙唇幹裂無血色,動了動,什麼話也沒有說不出來。
“老公,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我顫抖著哭腔,心痛的幾乎要滴血。曾經那樣猖獗一時的人啊,我無法想象他到底遭遇了什麼才變成這樣的。
他動了動,嘶啞著嗓音,還是艱難地說出一句話來:“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聽到他無力幹澀的聲音,淚再也忍不住奔瀉下來,向他伸出手去,想要透過空隙去摸一摸他。可是任我怎麼努力了半天,也還是不能夠不到他。
“我想你,想找你,就找到這兒來了。”
他輕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仿佛累壞了,又低下頭去,不再看我。
“老公,我其實想告訴你,我的孩子,是你的啊!我和楊玥,從來都沒有……”
“我知道。”還沒等我說完,他居然再次緩緩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我,輕輕地笑著,翕動嘴唇,說,“我知道。你不用解釋,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那晚,我去找你,本來想要問一問你的,楊玥的話,的確讓我好生氣。”
他低下頭休息了一會兒,接著說:“隻是,過後不久,我便想明白了。我太了解他了,也了解你,更了解我自己。你既已嫁給我,便不會再另尋旁人。我本來,還打算……回來找你,給你道歉的。隻是……”
說著,便又無力地搖搖頭。我知道他打算回來找我,便著了楊玥的道。
他的目光微落,停留在我隆起的小腹上,唇角向上又勾起了些,“他還好嗎?”
我點點頭,“還好。已經四個多月了,還有四個多月就要出生了。你要做爹了。”
他滿足地閉上眼睛,努力撐起雙臂想要讓自己站起來,卻因身體太過無力,起來之後,又再次向後倒去,最後不得不斜靠在堅硬生冷的牆壁上,疲累地抬起眼簾,無力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