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誌遠輕歎一聲,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搖了搖頭。
範夫人一怔,隨即也就心中明了。老公這是在擔心馬上大鼎國和契丹、西夏兩國的交戰,範家幾乎全部兒郎都要上戰場,小兒子範守孝雖說年紀小,可到底也給範家博得了舉人的功名,既然能夠在科考之中博得功名,那就算是國家的人,就得到戰場上去效忠。
幾個兒子都要隨著大人到戰場上去犯險,一想到可能會有危機,範夫人心裏就忍不住陣陣難受。
“看看你,今天可是兒子的大喜日子,你趕緊把眼淚擦擦,別讓人看見了笑話。”範大人見了,趕緊訓斥起來,可說著說著,他的身子忽然一顫,跟著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範夫人分明看見,範大人的頭發當中,有兩莖已經灰白,隨著他的咳嗽而在微微地在空氣中飄啊飄的。
他也老了,範夫人心中一酸,忙伸手擦去了眼簾中的迷蒙淚花,強笑著往屋裏走去。
範府院內院外早已經是人聲鼎沸,無論是親戚還是朋友,臉上全都洋溢著熱情的笑容。他們巴結範府,從心裏認定範府可以帶給他們榮譽與富貴,而事實上,他們依靠著範府,也確確實實獲得了許許多多的好處。
所以,他們今天都來了,帶著老婆孩子,拿著他們心目當中認為的極好的禮物上門來恭賀範家小兒子,同時也盼望著範府能記住他們,記住他們獨特而稀罕的禮物,記住以後在有“好處”的時候還能夠想著他們。
隨後,範小胖牽著紅繡球,帶著他最心愛的杏兒一起來到了禮堂。他將在這裏完成和杏兒的拜堂儀式。
在禮官賣力吆喝聲中,葉紅杏和範小胖一起拜天地、拜父母,拜對方。三拜完成之後,她便被葉紅英牽著手,慢慢的走到了範小胖所居住的那處獨院。
在這裏,她將一直等到範小胖應酬回來,或許是下午的某個時候,或許是晚上的某個時候。在這段時間裏,她將一直一個人蓋著蓋頭呆在新房裏,不允許到任何別的地方去,除非是上廁所,才可以叫守在門外的葉紅英幫忙帶路。
前院,範小胖在父親範知府的帶領下,逐一地認識著到來的賓客,小胖手裏端著酒杯,努力扮出一幅大人的模樣來,逢人就點頭微笑,並且高興手中的酒杯。偶爾,在一些男性客人的調侃當中,他也會迫不得已的喝上那麼一丁點。
雖然僅僅是一丁點,可積少成多之下,不大會工夫,範小胖的臉色就變的通紅起來。
“孝兒,你去你房間好了,這裏不用你管了。”範誌遠伸手輕拍範小胖的肩膀:“你去洞房好了。小心些,別摔跤了。”
範小胖點點頭,醉迷的眼睛微微一眯,朝老爹點了點頭,在貼身小廝的攙扶下,踉踉蹌蹌的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在範府,範小胖這一輩的哥哥們成親之後,全部都沒有分家搬出去,而是繼續住在他們各自的院子裏。範小胖自然也是這樣,他此刻雖然醉的不輕,可因為自己的住處已經走過了不知道多少遍,就算是閉著眼睛,也是可以毫無差錯地走到自己院子的任何地方去的。
站在院子裏,範小胖看著自己院子裏的門窗上貼著的大紅喜字,還有從正房窗子上映出的淡淡人影,一種莫名的喜悅自他心底升起。
這種感覺讓他很舒服,他覺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兒。而如果,他能夠再進一步,摟著自己最心愛的杏兒,跟她一起喁喁私語,耳鬢廝磨的話……範小胖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兒都癢癢了起來。
紅燭搖曳,範小胖推開了那扇他早已經推開過無數次的門,屋裏大紅喜字在燭光中顯的有些暗,但喜字的大金描邊卻又被映的金燦燦的,煞是好看。
範小胖放輕了腳步,仿佛怕驚到了新房裏的新人兒似的。他想了想,轉身從桌上倒了一杯茶水。
茶水仍是溫的,顯然之前有人剛剛換過不久。他端起茶杯來,用力地漱了漱口,將茶水吐了,感覺到嘴裏的酒氣不那麼濃了,這才慢慢的走到了新房之內。
新房之內的紅燭已經燃燒過半,另有兩根已經新換過了。房中空氣略微有些混濁。範小胖走到窗前,伸手將窗簾輕輕拉開了少許,讓略微清冷的空氣一湧而入,迅速將新房裏濁汙的空氣衝走。
他回過頭來,溫柔的目光在燭光中淡淡閃爍,那一閃一閃的燭光映在他瞳孔中,仿佛他的一顆心兒般,一跳一跳地越來越快。
終於,他的唇中吐出了一個略微嘶啞的聲音:“杏兒……”
那個坐在床上,頭上蒙著紅蓋頭的小女孩身子一顫,伸手就要去掀頭上的紅蓋頭。
“別……讓我來。”範小胖知道杏兒有許多許多的話要跟自己說,可頭上的蓋頭按照規矩,是萬萬不可以讓新娘子自己掀起來的。
範小胖趕緊在床邊找啊找,很快的,他便找到了一根金燦燦的小棍兒。說是小棍,其實就是一個秤杆,秤杆在傳統中象征龍,新娘佩戴的鳳冠霞帔象征鳳,所以挑紅蓋頭意思就是“—龍挑鳳”“鸞鳳和鳴”“龍鳳呈祥”,同時寓意“秤心如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