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綠水,百花蟲鳴,這裏是與世隔絕的藥王穀。
潞城那一夜,我本以為自己會命喪黃泉,卻沒想到,一切隻是鬼醫的刻意捉弄。
當日所服下的“毒藥”隻不過是一種能讓我假死的藥,雖然會傷及我的肺腑,卻不會要我的性命。
為了我,鬼醫打破了自己幾十年來定下的規矩,卻有一個條件,條件是我必須得陪他在藥王穀待一些時日。
光陰如白駒過隙,轉眼間,我已在藥王穀呆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以來,每一日,鬼醫都會纏著我陪他下棋。老頭子性子古怪,輸了棋會對棋子撒氣,贏了棋也會對我吹胡子瞪眼,就如現在。
“怎麼搞的,每一次都輸我一子,你這分明就是故意讓我,不行不行,再來!”鬼醫發起難來,就像十歲孩童,蠻不講理,卻甚是可愛。
我不由輕笑出聲,“我怎敢敷衍前輩,前輩可是冤枉我了。”
“你怎會不敢?”鬼醫瞪了我一眼,伸手收起白子黑子,準備再來一局。見冷賀的馬駛進庭院,方可作罷。
冷賀翻身下馬,快步行至我的身前,對我福了福身,抬眸看向我,又看了看身旁的鬼醫,欲言又止。
“呆木頭,老頭子我雖然老眼昏花,心卻沒瞎,你以為在我麵前藏著掖著,我就不知你想要稟告給你主子的是什麼事兒?”
冷賀隨我在藥王穀呆了兩月,因沉默寡言,故鬼醫喚他“呆木頭”。
我執起手中茶杯,低頭淺飲,曼聲道,“前輩不是外人,在前輩麵前,你大可不必顧忌。”
冷賀遲疑地睨了我一眼,繼而沉聲開口道,“回主子,據探子來報,五日前,有人在潞城看到過夫人。”
“真有此事?”
我緊緊拽著手中茶杯,杯中清茶濺開而不自知。她明明被夙子夜帶回了北齊,又怎會在潞城出現?
我強壓住心中震動,淡淡問道,“她的身邊可有其他人?”
“沒有,我們的人親眼看到她獨自一人進入一家藥鋪,身邊並沒有其他人陪伴。”
“夙子夜答應我會好好照顧她,就是這樣照顧她的!”握著茶杯的手指又緊了緊,我沉聲低問,“她怎麼會去藥鋪?生病了?還是……舊傷未愈?”
難道她身上的傷還未痊愈?她的身體本來就差,這並不是不可能。
“不是,大夫為她開的是……安胎藥。”
“安胎藥?”我謔地起身,再也無法冷靜。
若兮懷孕了,懷了夙子夜的孩子?
一陣脆響,手中茶杯被我生生捏碎。心像是被利器割開,一陣陣銳痛從那裏傳來,痛徹心扉。
我明明已經決定放手,明明下定決心要成全他們,可永遠無法控製自己的心,那裏依然很痛。
冷賀的驚呼聲讓我猛然回神,理智一點一點回籠,心中的疑雲也越來越厚。
若兮怎會出現在潞城?憑借我對夙子夜的了解,若是若兮的腹中真的懷有夙子夜的骨肉,夙子夜怎可能會放任若兮在這個時候離開他?
“嘖嘖嘖…。你小子平時老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今天終於讓老頭子我。看到你失控的樣子了,哈哈哈……”鬼醫從房內取來藥箱,笑得幸災樂禍。
“前輩!”我鄒著眉頭,胸口就像被一塊大石堵住,悶悶地疼。
“怎麼,心情不好?”鬼醫湊近我,細細瞧著我的臉色,“嗯,臉色著實不怎麼好,要不要老頭子我給你紮上幾針?”
“不用!”我別開臉,心中鬱氣無處發泄。
“嗬嗬……從來不見你動怒,今日倒是頭一遭。老頭子我今天心情格外的好,要不賞你一個秘密?”
“前輩,我累了。”我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情緒,黯然轉身。
“你真的不想聽?小子,你可不要後悔。”身後傳來鬼醫的聲音。
後悔?
我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苦笑蔓延開去,現在的我已經開始後悔了,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放手,為何要成全?
我成全了他人,那麼誰來成全我?
拖著沉重的步子,我一步一步走出庭院,身後卻突然傳來鬼醫的叫嚷。
“臭小子,早在兩月前,那丫頭就已經懷有身孕。”
腳步驟然頓住,我僵直地站在原地,不敢回頭,不敢詢問,生怕自己聽錯了,生怕自己幻聽了。
不知不覺中,視線已經模糊不清。
我抬起手,觸到指尖的是一片濕熱,溫熱的觸感從指間一直蔓延至四肢百骸,我唇角輕揚。
第一次發現,原來眼淚也可以是熱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