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無故地與這樣一個陌生男子坐著,她總覺得心慌,把那杯子放在桌上,便要站起來,誰知道忽聽到他一聲笑道:“這是葉小姐的書麼?”平君回過頭去,就見他拿起了原本放在桌角的一本《詩經》,就搖搖頭,道:“這不是我的。”
虞昶軒便“哦”了一聲,拿起書來,隨意地翻了幾頁,忽地笑道:“我有一個小妹妹,平日裏最嬌縱不過了,家裏專門請了古文老師給她授課,她學了幾天,竟編了一句詞,就來考較我了,你猜她說些什麼?”
平君見他說得這般神秘,便問道:“她說了什麼?”
虞昶軒便道:“她最好難為人,說的是,蕭史乘龍作鳳鳴,唱與關鳩第四聲,打一個詩經裏的句子。”平君聽他說完了,立時一笑,脫口說道:“這個簡單,一本書裏寫過,我也知道的,關鳩四聲,自然是君子好逑。”
虞昶軒望著她,黑瞳裏漾滿了星星點點的笑意,“哦,多謝葉小姐指教,原來是君子好逑,卻不知這君子好逑求的是什麼?”
平君微微一怔,就從那椅子上站了起來,轉頭看著他,那一雙眼睛清清亮亮的,透著份冷意,就在此時,遊廊的一側便傳來白麗媛興衝衝的笑語聲,“平君,平君,原來還有人在前麵彈《胡笳十八拍》,你要不要聽?”
平君回過頭去,就見白麗媛一路跑過來,在她的身後跟著李太太和李伯仁,卻是一臉無奈的樣子。李太太連聲道:“麗媛,你給我站著,你這真是……”
麗媛已經跑過來拉住了平君,一臉笑嘻嘻的樣子,李太太真是沒法子,見虞昶軒坐在那裏,李伯仁略有點尷尬的笑聲就傳了進來,“我說等了這半天不見人,原來五少在這裏呢。”
李太太也跟著笑道:“原來我們伯仁有這樣的麵子,居然連五少都請到了,這個生日還真是沒白過。”虞昶軒便道:“我來的不湊巧了,沒想到這裏還招待著客人。”
李伯仁就忙道:“都是自己家裏的人,哪有客人這一說,這園子景色還不錯,五少先在這裏看看,一會兒到前麵吃席去,我和我太太先到前麵看看都準備得怎麼樣了?”李太太也笑吟吟地點點頭,卻又笑著對白麗媛道:“麗媛,你都到這半天了,還沒給你父親打電話吧,快去打一個,免得他老人家擔心。”
麗媛“哦”了一聲,平君已經先於她笑著道:“我想起來了,我有東西忘在來的時候坐的小汽車上了,我這就過去看看。”她這一番話,把李伯仁和李太太全都說愣了,李太太最先反應過來,忙道:“你忘了什麼東西,我派個人給你去拿就是了,何必你親自過去。”
虞昶軒抬眸看了平君一眼,笑一笑,“我就是個洪水猛獸?這怎麼我一過來,你們全都爭先恐後的要走出去,大哥家裏什麼時候這麼待客了?”
葉平君便笑著道:“對啊,李先生李太太快招呼客人吧,我和麗媛一塊去,一會兒一起回來。”一旁的麗媛正巴不得這樣,便拉著平君的手,笑嘻嘻地道:“那我們就走了,在這裏膩味了老半天,我早想玩玩去了。”
李伯仁眼看著白麗媛和葉平君牽著手順著遊廊走了,卻也幹瞪眼沒有辦法,再回過頭來看著虞昶軒,尷尬地搓了搓手,虞昶軒喝著茶,看著李伯仁那副樣子,忍不住就是哈哈一笑,倒把個李太太氣急了,恨恨地道:“好你個五少,倒騰著我們一家子都給你忙乎,虧你還笑得出來,怨不得大家都說,你還真不是個好東西!”
葉平君和白麗媛出了園子,她看著白麗媛去打電話,自己便走出了大廳,站在台階上四下地看了看,就見前院的遊廊裏站著幾個衛戍,葉平君便走了過去,就聽得一聲響亮的嗬斥:“站住!”便有兩個衛戍攔住了她。
葉平君抬起頭來朝前看了一眼,就見一個清俊儒雅的軍人走了過來,正是將她的母親送入醫院並且隔三差五前來探視的那個人,便直接開門見山地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青年軍人見無需再隱瞞了,揮了揮手示意衛戍撤下去,道:“我是虞氏官邸的侍從室主任顧瑞同。”
葉平君隻把目光停留在顧瑞同的身上,思忖了片刻,緩緩道:“那救助我和我母親的人,就是樓上那位被稱為五少的人了?”顧瑞同便點頭道:“正是。”葉平君聞聽此言,當即脫口問道:“他為什麼這樣做?”
顧瑞同看看葉平君,見她的目光清亮幹淨得如冰雪一般,他緘默了片刻,道:“葉小姐是個聰明人,不用我說,你也是明白的。”
葉平君微垂了眼眸,心中當然立刻就明白了,再也不需要問什麼,隻轉身要走,忽聽得身後一聲“葉小姐”,她回過頭來,隻見顧瑞同依然筆直地站在那裏,他似是稍稍猶豫,半晌還是說出一句話來:“葉小姐,抽身要趁早!”
葉平君微微一怔,看了看顧瑞同,見他臉上的表情依然是平靜如常的,她便靜靜地一笑,點頭道:“謝謝你,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