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瑞同道:“隻怕折辱了他的麵子,讓鈞座知道了……”他口中的鈞座正是虞昶軒的父親虞仲權了,虞昶軒便把那煙咬到嘴裏,另拿出打火機來點著了,那煙霧繚繞起來,他看看顧瑞同,一張清雋的麵孔上含著淡笑,“顧大哥,你猜我父親想著什麼呢?”
顧瑞同也說不上來,虞昶軒笑一笑,從槍套裏拔出自己的佩槍來,槍口衝下,在桌麵的全國地圖上慢慢地劃過,那黑洞洞的槍口在奚水、南淮山這一處停住,這正是江北蕭家和南麵四大家族所統治的中央政府之間的分境之線。
虞昶軒看著那地圖,將煙夾在左手手指間,右手握著佩槍,槍口慢慢地停在了江北蕭氏軍閥的勢力範圍上,然而此刻,那片大好河山都在他的槍口之下,虞昶軒抬起頭來,淡淡地笑道:“顧大哥,告訴你一句,我父親曾對你父親說過,隻有這裏才算是敵人,非除不可,剩下的都是些廢物,讓他們鬧去!”
虞顧兩家兩世的生死之交,虞昶軒這一番話,顧瑞同也在自己父親那裏聽過,然而今日再從虞昶軒的口中聽來,這樣的野心與霸氣,卻依然是讓人心驚,顧瑞同定定心神,就見虞昶軒在那裏抽著煙,默默地遙望著窗外漫山遍野的楓葉,顧瑞同低了頭,道:“五少,那位葉小姐已經在會客廳裏等了一上午了。”
虞昶軒轉過頭來,淡然道:“那就讓她繼續等著吧!”他將煙蒂扔在一旁的煙缸裏,走到一旁去拿掛在牆上的馬鞭,轉頭笑道:“國防部的陳參議送給我一匹好馬,下午就在校場馴馬,走,我順便給你開開眼界去!”
顧瑞同看虞昶軒興致勃勃的樣子,猶豫道:“可是葉小姐還在……”這話還未說完,虞昶軒已經轉過頭來,“廢話什麼!”顧瑞同忙就住了口,跟著虞昶軒一路走了出去,另外帶了幾名副官和侍從官,一行人離了楓台,直奔校場去了。
時值上午十點鍾光景,江宅裏很是安靜,江學廷的長兄江學鏞早早地就到錢莊裏忙乎去了,江學廷自從扶桑回來後,一直就住在後院的小書房裏,這會兒才在書房裏看了幾頁書,略有些覺得煩膩,這個時間又太早,他也不好就往葉家去,便抬起頭來往窗外看了幾眼,院子裏就是一棵枝繁葉茂的桂樹,葉子之間重重疊疊,遮出一大片樹蔭來,幾隻細腰蜂子在葉間嗡嗡地飛著。
江學廷出神地看了會兒風景,忽地微微一笑,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出現了葉平君的模樣,他心中愛她,自然是無時不思,無時不想,才這樣想著,就見一個老媽子走到院子裏,朝著書房的窗口喊道:“江少爺,太太讓你到前麵去呢。”
學廷一聽說是長嫂傳喚,忙應了一聲,收拾了桌上的書,一路走到了前廳去,就聽到客廳裏傳來一陣笑語聲,又聽到嫂子連聲道:“李參謀李太太這真是救了我們了,今兒你若是不跟我說這個訊息,我們家學鏞就要吃大虧,昨兒他還說要倒騰一筆大款子到中央銀行去買黃金,說什麼是一本萬利的大好事兒。”
坐在客廳沙發一側的,正是李伯仁的太太,穿著件柿子紅撒金紋旗袍,很是嫵媚風流,這會兒卻是親近無比地對江太太道:“這幸好我來通知的早,你們還沒買,你想想政府為了回籠貨幣,拋售公有黃金,又是這樣低的價格,天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兒,這其中自然是有些小牽扯的,說什麼黃金債券,政府到最後若是不認,那就是一堆廢紙,你們家學鏞和我們家伯仁都是朋友,現在更有了五少這一層關係,昨兒伯仁回來就跟我說,隻怕學鏞要吃虧,讓我趕緊來通知一聲,這財色二字,不就是個坑人的東西麼!”
江學廷就站在廳門口,見自己的嫂子對李太太滿眼感激,而李太太眉宇間的誠懇,竟是一幅掏心挖肺的模樣了。他正怔著,江太太就看見了他,便露出了難得的笑模樣來,對江學廷道:“學廷,你認得的好妹妹,可幫我們家大忙了。”
江太太向來都對江學廷冷言冷語的,這會兒卻突然這樣的親切起來,江學廷更是愕然,道:“什麼妹妹?”江太太忙就給江學廷使了個眼色,笑道:“還能有誰?不就是平君了,平君真是個有福氣的,連帶著我們都沾了光了。”李太太這就轉頭看了一眼江學廷,親熱地笑道:“這位想來就是平君的哥哥江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