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她的跟前,俯下身來,用手指將她鬢角邊的發絲捋到耳後去,輕聲道:“這裏的頭發好像比後麵的短了許多。”葉平君隻聚精會神地穿著那一串珠子,眼珠動都不動一下,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手裏還攥著那幾個珠子,道:“我聽說,你媽下午過來了。”
葉平君低下頭,一顆一顆地挑著那些散落的珠子,道:“我媽來看我,跟我說了一下午的話,她還說,你給她安排的新住處挺好的。”他見她語氣比往日輕鬆了許多,就笑道:“這樣才好,你應該多跟人說說話,你不是還有一個叫白麗媛的同學,你也可以邀請她來家裏做客。”
她穿珠子的動作無聲地一頓,嘴角微瑟,竟好似苦笑的模樣,“家?”她轉頭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很平很靜,便仿佛是看著毫不相關的人一般,她哪裏還有家,她已經被從原來的世界裏連根拔除,他斬斷了她所有的退路,那樣急那樣快,從她住入楓台的那一刻起,過去的一切,她再也不敢去想。
虞昶軒被她的目光看得毫無底氣,隻把頭一轉,就見擺在對麵的衣櫃裏還是滿滿地擺放著那些綾羅綢緞,而她的身上,卻依然穿著她自己原本的家常衣服,他把眼一垂道:“給你買了那麼多衣服,怎麼不穿?”
她低著頭,也不說話。
虞昶軒又笑道:“你若是不喜歡這些衣服,就自己花錢去買,我給你的那些錢,你倒是一分都不花,也用不著給我省,就讓李太太陪著你去逛百貨公司,想買什麼買什麼,再讓她陪著你出去玩玩,金陵那麼多好玩的地方,像你這樣整日悶在屋子裏有什麼意思。”
葉平君淡淡道:“我不用她陪!”
虞昶軒語氣略頓,半晌道:“你也不必這樣恨他們。”葉平君就仰起頭看他,眼瞳極清亮的,微微地揚起嘴角來嘲諷地一笑,“難道你還要我對他們感恩戴德麼?”虞昶軒聽完這一句,把手中的那幾顆珠子扔到了她的麵前,淡淡道:“既然這樣,那你就連我一起恨吧!”
他扔下那幾顆珠子,轉身走出了臥室,才下了樓,就見副官吳作校走上來道:“五少,李伯仁來了,正等在會客廳裏。”
虞昶軒點點頭,知道李伯仁這陣子想要把自己的侄子弄到軍需處去,他也把這事兒辦完了,李伯仁此行,定是來答謝了,他就往會客廳去,推開門,李伯仁已經站了起來,一看虞昶軒的臉色,卻是一笑道:“五少,這是怎麼了?你在這裏金屋藏嬌,終於得償所願了,怎麼還愁眉苦臉的?”
虞昶軒心情有些不好,走到一旁的沙發前坐下,淡淡道:“什麼得償所願,少給我胡說八道!”
李伯仁一怔,半晌意味深長地笑道:“五少果然還是個憐香惜玉的,這樣長的時間,難不成五少竟是做了個守禮的君子?”
虞昶軒從煙盒裏抽了一根煙出來,也不點,隻夾在手裏,英挺的眉宇間居然滿是煩躁之意,道:“我一看見她就心慌,更不用說別的了,這幾個月,我連她手指頭都不敢碰一下,這不是她怕我,竟是我怕她了。”
這話說完,李伯仁更是愕然,看了虞昶軒片刻,就見他的那眉頭都絞在一起了,李伯仁就“嘿——”地一聲笑,道:“五少,別怪我多說一句,你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在這兒女之情上差不多就行了,可別動了真心,那可就真玩大發了。”
虞昶軒就坐在那裏不說話。
李伯仁看他那眉頭還是展不開,就上前來笑道:“這陣子我看你也忙得夠嗆,湘西飯店新來了一個叫白璐的舞女,那簡直是漂亮極了,今兒晚上咱們就去玩玩,怎麼樣?”虞昶軒拿出打火機來把手裏的煙點燃了,隨手“啪”地一聲扔在了茶幾上,搖搖頭道:“你這是從哪裏來的餿主意,父親正盯著我呢,我再往那種地方去,這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嗎?”
這李伯仁是個天生的玩樂高手,見虞昶軒這樣心煩,他怎麼可能放過這一個能讓自己大展神通竭力巴結的好機會,便湊上前來笑著道:“不然就到我家去,電影明星施曼曼可是我夫人的幹姊妹,打個電話就能請來,正好湊一幅牌局,我讓施曼曼跟五少做一個上下家,剩下的就看五少了。”
虞昶軒看看李伯仁那副竭力討好的樣子,便笑了一聲,道,“若是讓我跟你家太太做個上下家,那我就去。”
李伯仁當即道:“如果五少真舍得施曼曼而取我家太太,我是沒什麼意見,免得我家太太還得大費心思到處替五少認妹妹,這省了多少事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