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地下些細雨,行轅後院的院子裏,種植的幾棵梨樹正值花謝葉繁的時節,隱隱的有些碩果掩映其中,很是趣致可人,風吹樹搖,軍用汽車就停在院門處,顧瑞同率先下車來,撐起一把傘,將車的後門打開,葉平君提著些紙袋下車,從顧瑞同的手裏接過傘去,走進那一重院落裏去。
顧瑞同看著她的身影漸漸地遠去了,忽聽得身旁的侍衛立正道:“敬禮!”顧瑞同回過頭去,就見父親顧以綱穿著件雨衣,麵色嚴峻地站在前麵,旁邊有副官給他打著傘。
顧以綱就朝著顧瑞同道:“你過來!”
顧瑞同就走了過去,顧以綱連副官都沒有讓跟,隻領著顧瑞同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裏,轉過頭來二話不說就狠狠地打了顧瑞同一個嘴巴,顧瑞同默不作聲地挨了那一下子,撲通一下跪在了雨地裏,低聲道:“父親。”
顧以綱淡淡道:“知道我為什麼打你這一嘴巴子麼?”
顧瑞同跪在那裏,脊背直挺挺的,“知道。”
顧以綱便冷聲道:“知道就好,就衝你把她送到此處這一件事情,攪得鈞座和總司令父子不合,如今這父子倆都吵成了什麼樣子,若不是看在我的麵子上,鈞座早就要了你的命了,你想一想李伯仁的下場,不要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顧瑞同把頭深深地低下去,聽著父親轉身離去的腳步聲,細細的雨從四麵八方打過來,他兀自動也不動地跪在那裏,頭頂上的一顆梧桐樹葉子在雨中劈裏啪啦地作響,那無情的雨絲落在臉上,冰冷刺骨。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到了下午,居然雲開霧散,出了太陽,很快就將泥濘的地麵曬幹了,平君正在屋子的裏間收拾著剛買回來的東西,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朝著窗格子往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虞昶軒被侍衛簇擁著走了回來,想來是前麵的會議都結束了,她回過頭來,他就走進來,笑了一聲,道:“在外麵就看見你了,小孩子麼?還扒窗戶。”
平君走過來幫他解戎裝上的扣子,微微笑道:“我也是聽到了你的腳步聲,就來望一望,誰讓你眼睛那麼好使,什麼都看得見。”他將她的手握了一握,她笑著抽回手去,將他的外套掛在了一旁的衣架上,轉眼就看他坐下來喝茶,略有些沉靜的樣子,她道:“你怎麼了?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
虞昶軒將武裝帶和隨身配槍等物放在桌子上,回頭來看看她,微微一笑道:“倒沒什麼,就是這幾天太忙,有些累了。”她見他眉宇間確實有著幾分疲乏,就道:“那你就到床上去躺會兒,等晚飯的時候我再叫你。”
虞昶軒便應了一聲,衣服也不換,直接躺到了床上去,他這幾日被軍務纏得狠了,更兼無數勞神之事,正是身心俱疲,頭一挨枕就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極沉,再醒來的時候就見月色滿窗,已是深夜,滿屋都是靜悄悄的,他略略地轉過頭去,就見她安靜地坐在燈下,手裏拿著一個繡花繃子,正在那裏一針一線地繡著,半麵側臉被燈光晃著,秀美若桃李一般,他凝神看了她良久,才笑道:“繡什麼呢?拿給我看看。”
她先是被他嚇了一跳,回過頭來見他醒了,便笑道:“醒了不說一聲,嚇我這一跳。”說著便站起來,將手中的繡花繃子拿到了他的麵前,虞昶軒看了一眼,她繡的正是一幅《荷花圖》,才繡好了一朵荷花和幾片葉子,虞昶軒伸手在繃麵上指了指,笑道:“這花是我,這葉子是你。”
平君禁不住笑道:“你這人真是……怎麼你成了這亭亭玉立的花朵,我卻成了個葉子?”虞昶軒道:“那我有什麼辦法,誰讓你姓葉。”平君便將繃麵拿過來,拿著繡花針在荷花的下麵點了一點,輕聲笑道:“既如此,我就在這下麵繡幾條小魚,就當是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