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才亮了一線，葉庭就被門外的聲音吵醒。
北荒的生活習慣還在，他翻身坐起，摸向身邊，習慣用的短刀沒在，他一把抓了個空。門已經被人從外麵踢開，陽眉闖進來，看到葉庭了臉上還掛著淚痕，陽眉大笑：“哎呦小師弟，哭起來梨花帶雨，還挺俊的。”
“你來幹什麼，甲辰呢？”葉庭從床上跳下，來到門前，看到甲辰倒在門外，一顆腦袋被擰下來，一動不動。
“我來看看你，誰讓它擋路的。”陽眉笑眯眯地道：“你還沒正式修行，這入門領路的活兒，本來是我這個當師姐該幹的。”
“不必。”葉庭冷冰冰的回答，他蹲下去，捧起甲辰的腦袋，甲辰的身體忽然伸出雙手，抓住自己的頭顱，向脖子上一按，發出咯的一聲。
“不必？這可是你說的，那我走了。”葉庭倔強，陽眉也不生氣，她走出門來，經過葉庭身邊，伸手摸了摸葉庭的頭發。
葉庭渾身發冷，仿佛下一刻，那陽眉就要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一樣。
“小師弟，怕成這樣，還敢頂嘴？”陽眉笑的更開心了，她彎腰，挽住葉庭的胳臂，拽他起來，道：“師姐這就要走了，送送我。”
葉庭被她架著下了樓，來到庭院之中。庭院中有兩棵大樹，相互糾纏，樹蔭遮天蔽日的廣闊。
“這是天魔合歡樹，師傅親手種的。”陽眉抬頭，停下腳步。樹冠的邊緣，有一縷晨光灑下來，照得她滿麵生輝，美豔不可方物。
陽眉就這樣看著，腳下生根，許久葉庭才開口叫了一聲師姐。
“哦？”陽眉鬆開葉庭手臂。
葉庭壯著膽子問：“你真的……殺過很多人？”
“幾十個吧，不記得了。”陽眉依然停留在樹下。
“也要殺我嗎？”
“不會。可有點兒想。”
葉庭做了個為什麼的表情，陽眉皺了皺眉，道：“我殺的人中，有兩個是入室弟子，都跟師傅修行天機六道，我不殺他們，他們也要殺我，相互掠奪氣運。你真以為師傅是什麼好人？”
見葉庭不懂，陽眉罕見的耐心解釋道：“天機六道，在魔門之中也是禁法一級的東西。一門之中，隻有一個人能修成。大家同修，誰活下來，誰就是傳人。至於其餘的弟子，殺了也就殺了。”
葉庭想起魔門規矩也是很嚴的，陽眉殺了這麼多同門，怕是真的有不得不殺的道理。
否則的話，她怎麼可能還好好的站在這裏？
“小師弟，魔門規矩，強者為尊，損不足補有餘。而道理規矩，有的時候是次要的，首先，你得有活下來的價值。”
葉庭心中感慨萬千，魔門果然如此殘酷。
“我殺的那些人，都是不守規矩的。守規矩的人，庸庸碌碌，觸犯不到我。”
“可是師姐，你為什麼想要殺我？”葉庭心想，我也沒觸犯到你什麼。我修行的是十方地獄道，和你又不衝突。
“因為這院子，原本是我住的。”陽眉不再微笑，神色間竟然有些傷感。
葉庭不懂，他母親早亡，父親隻有他一個孩子，根本不明白爭寵的概念。從前靈魂缺失，就是北荒上那種淳樸的情感，他都無法感受。
“小師弟，你的命是自己的，我不會動你，不等於別人不會對你不利。如果有那麼一天，你可別指望我這個當師姐的。”
“對我不利？”葉庭不懂，自己是宇文玄的弟子，除了陽眉，誰敢這麼幹？
“總有些人，癡心妄想，鋌而走險。”
“多謝師姐指點。”葉庭拱手，深施一禮。不管怎樣，陽眉這是在提醒自己，作為城主的弟子，也不是那麼安全的。這身份，隻在馭龍城內部有用。
“多謝？”陽眉的情緒去的快，轉眼笑靨如花，她掩住嘴角笑道：“小師弟，你打算用什麼來謝我？”
她笑得肆意，葉庭心神搖蕩。隻是強大的靈魂讓他隨即平複下來。如果他真的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恐怕會說出任憑師姐吩咐這樣的話。
“我謝師姐今日的扶持，他日我若成仙飛升，必然帶上師姐同往。”葉庭這個時候也知道了，陽眉過來，嚇他一下也是有意為之。
陽眉看著眼前的少年，眉宇之間，不見絲毫稚嫩。空口白話她聽的多了，葉庭所言，並無虛妄。這少年說的是真話，隻是他說的事情，還真是好笑啊！
成仙飛升？八百大洲，最強不過嬰境，連虛境都沒半個。
少年的臉上，還帶著淚痕。曾幾何時，自己也會這樣的哭，在夜裏，在睡夢中。隨著修行日久，如今已是心冷如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