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姨娘恍然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她對那婆子道:“大老爺怎麼會今日回來,不應該是明日……”
話音未落,就有人從外一把推開了院門,快步走了進來。
風滿目風霜、風塵仆仆,不是齊大老爺又會是誰?
鄭姨娘歡喜地迎上去,一眼就看到了齊大老爺一雙眼睛熬得通紅,一看就是連夜趕路所致。
康哥兒一丟,府裏就給他去了信,可公務纏身又豈敢著眼於私事?
這些日子,老爺隻怕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不然整個人也不會瘦成這副樣子。
她的眼睛不由一酸,心中愧疚不已,默默地站在門口看著齊大老爺馬不停蹄地走進去。
不多時,宋姨娘也出來了,轉身掩上了門。
就聽見齊大太太低低的哭聲從裏麵傳出來。
二人站在院子裏,一時無話,隻覺得心裏都不是滋味。
這個孩子,老爺盼了二十年了吧?
終於上天憐憫,讓老爺能如願以償,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麵。
聽說老爺臨行前還與同窗通過信,想日後將康哥兒送去他膝下開蒙。
就連幾年後的事,老爺都已經打算好了。
可見他對康哥兒有多看重。
鄭姨娘想起康哥兒剛出生時的羸弱,心裏還有幾分僥幸。
她試著問宋姨娘的看法,宋姨娘隻是默默地搖搖頭。
方才大老爺進去之前,孩子的身上就已經開始涼了。
齊大太太瘋了似的解了衣裳,將孩子放在心口捂著,但也無濟於事。
隻怕是薛大夫來了也回天乏術。
她管著府中的家,表麵上看著風光無限,所有人都任她差遣。實際上卻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什麼做不周到的地方被人抓住把柄。
從管了家事,她就沒睡過幾個安穩覺。
如今隻覺得像是掛了一身的風霜,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想起孫氏剛被奪權時的歇斯底裏,和如今的瘋狂,隻覺得不寒而栗。
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一天變成孫氏那樣,為名利癲狂至死。
而今她隻覺人生苦短,悠閑自在的過幾天清閑日子不好嗎?
鄭姨娘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掌著這府裏的家,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她也好,孫氏也好,宋姨娘也好,趙氏也罷,她們幾個再如何也都是姨娘,是旁人眼中的妾。
在外麵誰也看不上她們,在府中她們又都互相看不上彼此,身份低位誰不比誰高貴,所以不管哪個掌家都會有人心生不服,伺機作亂。
內宅爭鬥,向來是沒有好結果的,最無辜的就是孩子們。
齊寰、康哥兒和齊宸如今都深受其害,那下一個呢?
是她的齊?,還是宋姨娘的齊寜?
鄭姨娘想想就如墜冰窖。
齊?是她唯一的依靠,若是有人害了她,自己要怎麼活?
宋姨娘見鄭氏臉色越來越白,不禁有些擔憂。
她喊了好幾聲,鄭姨娘才回過神來,怔怔地看著宋姨娘。
宋姨娘便勸她道:“你若覺得不舒服,先回去歇歇吧,我在這裏候著。”
“若有什麼事,我就差人去叫你。”
鄭姨娘抽出帕子來擦了擦額間的虛汗,道:“我無妨,隻是眼下老爺回來了,怕是要一一盤問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