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陳媽媽”就是六子媳婦。
年前六子兩口子一直在為子嗣的事奔波,齊大太太牽頭讓她去找薛大夫看過,說是打娘胎裏落下了的病,恐怕子嗣艱難,也隻能吃藥調養著。
兩口子回來之後難過了幾日,便又跟沒事人似的裏裏外外忙活,打知道自己這病之後,六子媳婦一邊忙著吃藥調理,對越哥兒卻也愈發上心了。
誰活著還不就是為了有個指望。
齊宸對他們夫妻兩個也是同情,卻也隻能通過小璿的口安慰一下六子媳婦:子女都是上天的緣分,廣結善緣,自然會得償所願。
其它的再多說就是不合乎身份了。
送了越哥兒回楚苑,齊宸待了一會兒便趕回來了。
齊?比她先一步回了府裏,早早地就派人在門口等她了。
說是嫁衣鋪子送樣子過來了,讓她幫著一起選呢。
齊宸也是第一次與這些明豔豔的嫁衣挨得這麼近,伸手撫觸著上麵的花紋,那微涼的觸感竟讓她的心都跟著微微顫起來。
她不由想起了前世作為貴人被選入宮中的場景。
隱約記得離家那日清晨那天色蒙蒙未亮,沒有嫁衣也沒有多餘的裝扮,她隻穿著一身蘇青色衣裙,在家人的目送下登上馬車,車駛離時似乎聽見有低低的啜泣聲。
入宮時,她同幾個貴人在宮人的帶領下從側門匆匆而入。
後來得了寵眷封了位份,一步步走上妃位,卻再未見過那道宮門,更遑論踏出去過。
宮裏的繁華如浮雲過眼,但夜深人靜時的刻骨孤單卻是忘不掉的。
皇帝在世時,她位份雖不是最高的,可因在皇後深陷旋渦時及時拉了一把,從此便有了大樹好乘涼。
皇後複寵之後,便將故去貴妃之女交由她撫養,更是給了她協理六宮的權威,四妃之中地位最尊,連楚家也跟著蒸蒸日上,躋身一流氏族之家。
的確算得上是風光過的,卻也不知算不算上活得好?
齊宸想著這些,不由感慨萬千。
前世,作為嫻妃,她算是過得不錯。可作為楚涵,那一生卻是極其失敗的。
為了家族,她獻出了自己的一生,從未正經地穿過一次嫁衣便做了人婦,半生沉浮在波譎雲詭的後宮之中,一邊與心懷鬼胎的人周旋,一邊養著與自己並無血緣關係的孩子,卻從未敢與自己的夫君對視過。
齊?正在歡天喜地的挨個試穿那些嫁衣,那眉眼中的喜悅是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齊宸似乎是在那些華麗的嫁衣中迷失了,恍惚間仿佛看見了一雙眼睛,如此深情,卻又帶著刻骨的悲切。
或許,曾經她也被人真正的愛過,放在心裏不肯忘記過。
可當初的那個人是誰,他去了哪裏?
今生又會是誰,他尚在何處?
正在同彭子闞對棋的蘇湛忽然用汗巾掩住口鼻,打了個噴嚏。
彭子闞抬頭往窗外瞧了瞧,道:“這幾日都風和日麗的,是這是打哪兒染了風寒?”
蘇湛喝了口茶壓住不適,道:“日前出外查了一些事,江風太大,想必是著了風寒。”
彭子闞笑著搖搖頭:“不過是吹吹風便能染上風寒,我瞧著可不像,是不是哪家姑娘思春,思到你頭上來了?”
蘇湛瞥他一眼,道:“你有這閑工夫在這裏胡思亂想,還不如多查幾本古書配配方子,聽說這幾日少景那邊狀況不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