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英還曾經跟自己的媽媽講過這樣一件讓她印象深刻的事情:有一次,她又從自己工作的城市去探望花秋平,兩個人當天去同城的戰友那裏聚會,回來已經很晚了,家屬院裏萬籟俱寂,家家戶戶都已安睡。
那天晚上的月光很好,無風無雲,花秋平和田英一前一後走著。
在家屬院東側,林小璿父女住的那個小黑棚前的大榕樹下,花秋平忽然發現了一個少女的影子,她穿了一件連衣裙,正在翩翩起舞。
月光如華,少女輕柔舞在光影交錯間,裙裾飄揚,皓腕凝霜,如夢如幻,花秋平立即停住腳步,呆立在自己門前。
田英一開始並沒有看到林小璿,等到她順著丈夫的眼光看過去,立即撇了撇嘴巴:“也是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了,這麼不知羞恥,三更半夜地跑到大院來跳舞!這穿得什麼呀,露胳膊露腿的!哼,白天不敢光明正大地跳,晚上偷偷地跳,以為沒人看見啊……”
當時正是上世紀70年代中,姑娘們穿裙子都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的!
花秋平卻沒有呼應妻子,他隻是靜立呆看,靈魂好似被抽走了一樣!田英不高興了,推了丈夫一把:“看什麼看什麼!沒見過大姑娘露胳膊露腿的?這小丫頭瘦得跟柴禾似的,也虧你看呆了!”
花秋平悶哼了一聲,才隨妻子走進家門,那天晚上,田英發現一直吃得飽睡得著的丈夫,輾轉反側,徹夜不眠……
自那個時候開始,田英心裏就有了個陰影,雖然她一直很堅定地認為,那種出身的女子,根本不能跟根正苗紅的自己競爭,而且,那個丫頭才多大啊!花秋平可是很愛麵子的人,他會做那麼沒有臉的事,跟一個小姑娘不清不楚的?!想是這樣想,她還說從此多了個心眼,有意無意地開始觀察少女林小璿,尤其是丈夫跟她接觸時的種種情勢。
但是,田英畢竟是跟丈夫分居兩地,一個月才能來一次,一次才住兩三天,多數時間,她並不能嚴格監視花秋平。尤其是他們第一個孩子出生後,田英又要忙工作,又要忙孩子,自顧不暇,竟也顧不得再去細察花秋平的那份心思了,她想的是,反正兒子都有了,他花秋平還能怎麼樣?“離婚”兩個字在那個時代比“作風不正”的詞兒更可怕!
花秋平在部隊上已經提了幹,在這個化工廠工作幾年後,因其魄力和能力,升任廠史上最年輕的廠長,田英自然是妻憑夫貴,做事做人,都是一副年輕官夫人的派頭了。
讓這個官夫人受不了的,是花秋平一上任就給原來老廠長,林廠長――被打倒林小璿的父親――落實了房子和調整了工作,把他們父女從黑棚裏接出來,安置到家屬院一處窗明幾淨的二室戶房子居住,又把老廠長清潔工的工作調整了,給他安排了一個掛名的閑職。
林小璿一日日長大了,她一滿十八歲,花秋平就破格錄用她做了廠裏工會幹事,要她用自己的文藝特長舉辦個聯歡會什麼的。化工廠這樣大型的國營單位,當時可是炙手可熱的熱門單位,多少關係戶都眼巴巴地看著呢,田英自己也有兩個至親的堂兄弟在姐夫處活動呢!可花秋平卻是一口一個原則,一口一個紀律,壓根不理睬田英的枕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