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的眼瞼倒影著朦朧的光,耶和華任由四周劇烈變化也絲毫不受影響,雅致的眉宇渲染出極致的高傲,銀色的長發垂落在指尖下微微拂動,柔和耀眼的聖光隔絕了夢之力對他的侵蝕。
直到……
模糊的聲音悉悉索索的響起,依稀似乎有誰在說話,耶和華好奇的側耳傾聽,忽然,一陣嘈雜的驚呼穿透過真與假的壁障,在他的眼前掀開了一個車水馬龍的世界。不幹淨的空氣充斥在這個世界,混合在這個萬般複雜的紅塵之中,演繹出眾生喜怒哀樂的輪回。
一輛漆黑的車子筆直的衝向耶和華,憑著神靈的一流視力,他清晰的看見了車內的駕駛室,那個麵容年輕的女子一臉瘋狂,臉色漲紅,眼眸直勾勾的盯著他所在的位置,露骨的宣泄出人性中醜陋的嫉恨。
女子的心靈在耶和華的麵前毫無遮掩,她在大聲的說。
——給我去死啊!
錯開一步,轎車擦肩而過,卻揚不起半絲塵土沾染到身上。
耶和華漠然的走到了附近的一麵玻璃牆上,仔細的打量著上麵倒影著的外表,充耳不聞隨後刺耳的急刹車聲音。他僅僅是看了一眼那個女子,就失去了打探的興趣,這樣渾濁而弱小的靈魂也妄想殺死自己,未免太可笑了。
手指撫摸著倒影在玻璃上的‘自己’,他眨了眨眼,黑發青年同樣麵無表情的眨眨眼,然而眼底仿佛失去了一切起伏的情緒波動,連不笑也帶著三分笑意的唇角都透著沁寒的冷意。
耶和華眉梢輕挑,淡漠的看著自己的銀發,分明沒有出現變黑的情況,偏偏玻璃牆上的‘自己’換了副模樣。眼底閃過一絲少有的殺意,他終於記起了這一幕為何有點熟悉,看來□之書連他的記憶都沒有守住,這是顧長青遭遇車禍的時候啊。
以為他會顧念著昔日的感情?
這種荒謬的餿主意到底是誰想出的,該不會是□之書吧。
不遠處,車門砰的一下被打開,踩著短高跟的女子也不顧是不是違反了交通規則,雙眼通紅的像是差點哭出來。她理了理耳邊吹散的碎發,努力穩定嚇得發軟的腳步,神色愧疚的走到耶和華身前說道。
“剛才是我太不小心了,這位先生,你沒有事吧?”
目光掃過了女子塞在口袋裏的手,耶和華冒出了新奇的感受,若是沒有猜錯,這個人類還想拿裏麵的水果刀捅自己?這到底是何等的深仇大恨,才會對素不相識的顧長青下死手,而且如此莽撞。
他的表情像是差點經曆車禍的人嗎,睜著眼睛說瞎話也是種本領啊。
“死在你的手上,顧長青真是冤枉。”
耶和華第一次向外人談及了顧長青,然而用的語氣則是誰都聽得出的冷漠,女子虛偽的表情戛然而止。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種態度指的從來不僅僅是人類,神靈同樣是這樣的想法。話音剛落,他便漫步走出了被圍觀的人群裏,金色的神瞳純粹到沒有半點陰翳,好似身處雲端之上那般冷寂出塵。
億萬年前,他便也是如同這些人一樣嗎,隻不過那時是躺在地上,鮮血淋漓。
轉過彎,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複雜的望著他,衣著稍顯淩亂,看得出是從路邊的計程車上奔跑而來,縱然是滿身算計的味道過於濃鬱,但金框眼鏡下透露的感情還是讓耶和華有些灑然。
‘上帝,你是否經曆過情傷?’
‘倘若因他人之情而身亡……也算得上是情傷的話,那便是了。’
其實,還是有那麼點隱瞞的,若他真的對此事釋懷了,又怎麼會記到了現在。永生不死的壽命,至高無上的地位,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以顧長青的死亡為代價。
在男子驚喜的目光下,耶和華放慢腳步的走向對方,哪怕他早已忘記了這個人類的名字,忘記了昔日是什麼身份和關係,但梵天的夢境打破了前世今生的距離,讓他如此透徹的明白了往事如煙。冰涼的手指輕點男子的額頭,耶和華的容貌在對方瞪大的眼眸中模糊,逐漸失去了黑發青年溫潤的外表。
顯露出來的,是上帝漠然而驚絕於世的麵容,嘴唇輕動。
“你若愛顧長青,就去陪他吧。”
神之音說出口,卻有種幾近歎息的蒼茫。
耶和華隨意的轉過身,毫無方向的找個出口前行,白色的西歐長袍拖拽過地麵,和周圍格格不入。男子的失去力氣的身體向前倒去,沒有焦距的眼睛裏空洞一片,生機就此斷絕。
他因你而死,你今日便因他而死,也算是因果循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