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雁冰不清金澤滔頭頂的繩子情況,但聽聲音,已經吱吱呀呀地快要斷了。
金澤滔不用抬頭,也能清晰地聽到頭頂繩子綻裂的聲音,剛才來回的晃蕩,再加上和尼龍繩接觸的崖邊嶁峋如刺,已經不堪重負,即將斷裂。
金澤滔在這瞬間,卻沒有心殞膽裂的恐懼,卻奇怪地想到了麵無顏色,形容枯槁的老姑,想必在奶奶的照料下,一日比一日紅潤豐滿起來,也許會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老姑忽然睜開雙眼,第一眼就到了她日思夜想的母親,那將會是如何的喜悅和開心。
想到這裏,他忽然笑了,如果笑容會發光,王雁冰必能發現他的眼角淌下的那一滴熱淚。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悲喜交集,時至今日,他並無遺憾,老姑已經歸家,家庭圓滿,王雁冰也已經安然無恙,但他卻選擇性地遺忘了,沒有他的家庭依然不圓滿,而且是個天塌地陷的不圓滿。
王雁冰眼己巴地希望捆綁著金澤滔的繩子趕快斷慧,金澤滔胡思亂想的時候還在半空中懸著,待他回過神來,繩子已帶著他往最初站立的岩塊蕩去。
金澤滔扔了練槌,雙眼死死地盯著溝壁那突出的一塊岩筍,隻是剛才砸穿山甲時用力過猛,慣性拉著他很快就離開了在金澤滔來,那鬼門關上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金澤滔雙手被那石筍割得鮮血淋漓,但一無所覺,他能感覺到腰間綁著的繩子的受力正逐漸減輕,當腰間的尼龍繩再也沒有貼身受力感覺時,就是他沉落穀底,生命殞落的時刻。
繩子帶著他繼續往穿山甲的死屍邊蕩去,金澤滔在擦著溝壁經過時,本能地雙手雙腳往崖壁用盡平生所有力氣猛力推去,方向一轉,往王雁冰所在的豁口飄去。
腰間一鬆,繩子斷裂,金澤滔死死地盯著那豁口,很怪,他隻覺得這最平常不過的隻是造型有些怪異的岩洞口,卻和腦中突然冒出的一句話聯係上,“兩手劈開生死門,一刀割斷是非根。“據說還是朱大和尚寫給屠夫的對聯。
生死之間,已經容不得他多想,弓腰束力,人如出膛炮彈一樣往那洞口飛去,金澤滔本能地蜷起身子,正如剛才的穿山甲一樣,兩手抱住臉,如滾球一樣,直往王雁冰那邊滾去。
金澤滔努力抬起頭,盡力避免臉部和岩麵接觸,幸好戴著頂礦帽,很好地保護了腦袋,金澤滔放開雙手,四肢並用,拚命想刹住去勢。
王雁冰一時間還傻愣愣地不知所措,這和她設想的不一樣,金澤滔沒必要要受這麼大的罪,在這穿著鞋走路都絡腳的絡石上翻滾
金澤滔隻能眼睜睜著自己往王雁冰撞去,王雁冰也努力伸手想抓住他,也幸好王雁冰這一抓,金澤滔才沒直接從另外一邊洞門口直接飛摔下去。
但去勢仍然凶猛,金澤滔不敢揪住王雁冰,以她的體重,也就輕飄飄不會超過百斤,不但與事無補,更會加重下落的慣性。
金澤滔此時頭腦格外的清醒,他一邊掙紮著往地上突起的石尖猛抓,一邊向王雁冰,心裏不由苦笑,隻怕在這此刻,王雁冰還以為自己滾落的隻是一個小山溝而已。
金澤滔四肢和石麵摩擦終於發生作用,身體止刹在他墜落的那一刻,兩手正堪堪抓住洞沿。
金澤滔不敢歇力,生怕自己這一鬆氣,再也支撐不住,連忙四肢並用,在王雁冰的幫助下,身軀也終於爬上了洞門口。
金澤滔四腳四手張開,這才發現全身冷汗淋漓,也不覺得冷,隻是喘著粗氣,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心裏卻念了可:老朱保佑!
王雁冰見金澤滔一雙手皮開肉綻,鮮血迸濺,忍不住心疼得直淌淚,嘴裏卻念叨著:“你咋那麼小心眼,就怕摔下去我會笑話你,死活都不肯掉,你這要受多大的痛。”
邊念叨邊用尖石撕割裙邊,等金澤滔感覺有了絲力氣說話,王雁冰已經將他雙手包紮得紮紮實實,金澤滔這才感覺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忍不住啡牙咧嘴。
王雁冰心有不忍,嗔怪道:“現在知道痛了,剛才那一滾球動作耍得挺開心的”
金澤滔也不說話,拾起她剛才割裙邊的那塊尖銳石頭,淩空往外拋去,兩人都側耳細聽,坐在這裏,除了些微的風聲,沒有什麼雜響,兩人就這樣傻呆呆地坐著,直到很長一會兒,也沒有回音從穀底傳來。
金澤滔咧著嘴笑說:“要找這地方自殺,還真是折磨人,不花上十天半個月,還死不了。“話雖誇張,但用一句深不見底來形容橫門溝一點不過分。王雁冰一句話都說不上來,臉色也漸漸地白了。繼而周身打起顫來,卻低頭嚶嚶哭了起來,金澤滔關了礦燈,還真要感榭這頂礦帽,若不是他當鋼盔護著腦袋,估計就要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