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下) 杯酒(1 / 2)

杯酒(下)

“梨花似雪草如煙,春在秦淮兩岸邊,一帶妝樓臨水蓋,家家粉影照蟬娟”,掌燈十分,郭璞、武安國等人坐在秦淮河的畫舫上,看著磷磷的水波掩映著月亮的影子,把酒討論著上午的話題。水麵漸漸變暗,初上的燈兒們一點點掠剪柔膩的波心,梭織地往來,把河水都皴得微明了。隨著低低的琴聲,濃妝或淡抹的江南歌女在船頭舞動,明窗洞啟,映著玲瓏入畫的曲欄幹,讓人不知身在何處。

“郭兄,我就不信老天會保佑這無惡不作的倭人!”。十三郎把麵前的酒杯衝郭璞舉了舉,輕輕抿了一口。他年少時遊俠江湖,對於十裏秦淮風物,十分熟悉。從皇宮裏出來,告別了朱棣,回館驛站裏換了便裝,就同郭、武二人帶著張正心、薑燁到了這裏,找了隻最大的畫舫跳了上去,一邊觀賞秦淮美景,一討論如和準備明天的庭議。他家是海商世家,從小對倭寇在海上搶劫殺人的故事耳熟能詳,因此平生最恨倭寇,今天見朱元璋有意平倭,十分興奮。幾乎整整一個下午都在不厭其煩的和郭、武二人討論如何破倭。桌子上的菜盤子都被他擺成了船隊形狀。

“非天命,皆人力不及也。蒙古人本來就不擅水戰,船也是大而不當。載人很多,但不抗海浪。在河道與近海作戰尚可,到了遠海,恐怕就不行了。”郭璞本是江南水鄉人士,對船也不陌生,品評起蒙古戰船的短長,侃侃而談。“況且那遠征之軍,還有大半是漢人,未必和他們一條心。以疲憊之師將疑惑之眾,不敗才怪。縱使沒有颶風幫忙,他們也難獲勝。不過我大明水師的戰船,也沒比蒙古戰船好哪去,人是載得更多了,走不了多遠,就得補給,沒等到地方,糧食就耗盡了,還打什麼,我看能回來就不錯”。

“的確如此,我看不如船小一些,靈活一些,兩邊多裝些火炮,反正咱們的火炮射程遠,跟敵船繞著圈打,船打沉了,敵人自然就淹死了,傻瓜才和他們靠近了拚命”!小薑燁在旁邊聽了半天,終於插上了一句話。這次他死乞白賴的央求了曹振幾天,才和眾人一起來到了京城開眼界。平時眾人沒有時間照顧他,把他悶在館驛裏,幾乎頭上長出犄角來。今天終於可以出來,興奮得幾乎把船蹦翻。

“孺子可教”郭璞誇了一句。這種水戰打法是前所未有的,以前都是兩船對著射火箭、對撞,用拍杆互擊,然後跳到對方船上用刀互砍。這種讓敵人不能靠近的打法,除了武安國,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聽說。

“我這徒兒,不枉為師疼你”十三郎高興的拍拍薑燁的頭,得意非凡。“照薑燁的說法,船上除了水手,隻需要炮手,人可以少很多,也就不需要太多糧食和水。這種船隊在海上縱橫,肯定沒有敵手”。他把菜盤子又換了一種隊形,“我這樣,以側翼的火炮齊射,隻要打準了,一次足以打沉一艘敵船,等戰船把敵人的船隻打光了,再掩護專門的運兵船運兵上岸,到了岸上,就是我大明火銃兵的天下,有了戰船,把馱炮都省了,武兄,你此計看如何”。見武安國半晌不說話,十三郎高聲問。

“啊,我看不錯,薑燁這種打法遠遠好於接舷戰,我剛才想起一種船,更適合航海,但是我沒有它的圖紙”,武安國說道。一種船在他腦海裏浮現,他在北京時曾經有過一個十六世紀西班牙大帆船的模型,但到底怎樣造船,他並不了解。“這種船適合遠洋,耐風浪,並且載重大,船速快,可惜,可惜……”他邊說邊搖頭。

“不妨,武兄隻管把外形畫出來,我們找一群老造船師傅研究,再召集常在海上行走的海商,看誰能推薦好船型。要抗風浪,速度快,轉彎靈活的。我們的火炮射程遠,這才是關鍵,戰術也得改一改,要所有的船協調一至,還要保持隊形”。

“保持隊形不難,關鍵是號令統一。我們家鄉賽龍舟時,就是靠鼓聲和指揮的旗子統一眾人的用力。海上浪大,聲音肯定聽不清楚,但可以靠旗子指揮,不同的命令用不同的旗子,顏色和指示的方向、揮舞的次數不同即可發布不同的命令。晚上再把旗子換成彩色燈籠就可以了,糊燈的彩紗好找,即透亮又不怕風。”郭璞建議到。

“妙計,郭兄好發明”武安國一拍桌子,幾乎把桌子拍散。他不知道此時西方是否發明了‘旗語’,但心中明白將來後世追溯起中國旗語的發明者,必然是眼前這位郭璞無疑。想到此節,忍不住拍案叫絕。

“客官,您是要叫花船嗎”,小二哥聽到拍桌子聲,從隔艙跑了進來。

“不必了,準備結帳吧”郭璞吩咐道。等小二答應著走了出去,輕聲說“靖海侯先別忙著靜海,今晚我們還得回去商量怎麼寫明天的奏章呢”。眾人說笑著正準備起身,外邊卻傳來低低的歌聲。

“你看它,西子湖畔,武穆誌未死,你看它,姑蘇城頭,子胥恨難平,休道是,國之幹城,到頭來,一縷英魂秋風冷,江海掩悲聲……”。伴著二胡,在熱鬧的水麵上傳開,顯得格外淒涼。

“去去,沈公子,您再唱幾句,客人全讓你唱跑了”,小二哥衝對麵的船上喊到,對麵的歌聲乍止,歎了一聲,艄公把船撐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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