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儒 (一 下)(2 / 3)

“如此,周大人慢行,天晚,我就不遠送了”,方碩縮縮脖子,顫抖著和周崇文告別。趕快回家燒書去,伯辰的著作全部燒掉,家裏兒子是伯文淵的信徒,好在處理及時,否則還不是禍從天降?還得派人抓緊把在京師大學堂深造的兒子找回來,把他記錄的伯辰講義全燒掉。周崇文說得對,皇上不舍(不敢)殺那個平等論的始作俑者武安國,可自己這樣的小人物不屬於不敢對付之列。還是小心為上。這個武安國,盡給大夥找麻煩,真是個災星。跟他有關係的人都沒好。

都是我的錯,沒有我,他們都不會死,都會好好的活著,無論做教師還是做將軍!武安國借著去儲藏室找一壇陳年佳釀的機會,離開了飯桌。他腦袋上短短頭發已經全白,昔日魁梧的身軀佝僂著,宛如一個久病初愈的老人。

這就是傳奇中的英雄人物?詹無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股歉意湧上心頭。他以出門曆練的借口離開北平,千裏迢迢趕到武安國在淮北的臨時居所,為的就是看一看師妹武錚和其父武安國一眼。途中又碰見了他的伯父詹臻,三人一同來到武安國府,剛好和奉旨打劫的****焓趕了個前後腳。心中的偶像和****焓相比之下,令詹無咎大失所望。他少年心性,遠遠覺得快意江湖的****焓比任勞任怨的武安國更值得效仿。肚子裏有想法,言談間不覺就帶了出來。在武府接風家宴上詹臻無意間提到民間流傳的野史《洪武十七年》,詹無咎順口來了一句:“其實常將軍死得才冤呢,命搭進去了,皇上換了個人,朝廷還是那個德行。白送了性命。早知這樣,他還不如不來京城呢。”

“你不說話,就有人把你當啞巴賣了”。武安國家吃飯向來是男女老少同桌。武錚看父親難過,小臉氣得通紅,桌子底下狠狠給了詹無咎一腳。

“小錚,對客人有些禮貌”,劉淩輕聲喝住了女孩的胡鬧。如今她已經是個成熟的婦人,美麗的臉上已經可看到歲月的痕跡。

詹臻滿臉尷尬,他這次南方巡視分號,順路來看看故人,把北方商人捐贈給武安國的幾十萬兩治河銀票也帶了過來。本來想順便探探劉淩口風,替詹無咎將親事說和了,省得這孩子天天輾轉反側。見親事沒提之前,詹無咎已經得罪了女方家長,趕緊上來打原場,衝著詹無咎生氣地訓斥道:“小孩子家,你懂什麼。當年的事要那麼簡單,你武伯伯還用這麼辛苦”!

轉過臉來,詹臻又對著劉淩賠罪道:“嫂子,這孩子我和老二都沒時間管,有些野性。不過年青人麼,慢慢就收斂了。您和武兄別介意”。

劉淩展顏笑了笑,笑容中帶著智慧與經曆風浪後才特有的寬容。“年青人麼,肯花心思,有自己的想法就好。誰又會真的介意他說的對錯呢。當地百姓送給安國自釀果酒,他平時舍不得喝,特意藏了起來,別人找不到。你們別多心,馬上他就回來”。

丈夫的心事,做妻子的怎麼能不明白。這些年了,武安國背負著沉重的石頭,舉步惟艱。“都怪我,如果我不告訴他們這些,他們就不會死,他們就會好好的活著。無論做什麼都可以平安到老。”劉淩曾經真切地聽到丈夫在夢中呐喊,醒來時,卻會發現丈夫心如止水,毫無怨言地修路、搭橋、治河、建圖書館。十五年了,夫妻二人相伴,足跡從中原到南疆,一座座橋梁,一座座路碑上都留下了武安國的汗水。丈夫在贖罪,贖他那根本不存在的罪。他的罪就是告訴了王飛雨、李陵、李善平、常茂他們人生而是平等的,卻無法告知他們如何實現。一次又一次風波卷來時,看著昔日的同伴一個個倒下,卻無力救援,無力反抗。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