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國難 中國海 (六)(1 / 3)

中國海 (六)

第三天早晨,暴風雨終於停了,明媚的陽光從雲層縫隙裏灑出,灑在瀕臨散架的戰艦上。海麵寧靜如畫,變幻著不同色彩的熱帶魚群好奇地從水中探出頭來,觀察是誰打破了這片海域億萬年的寧靜。

仙境一樣的世界,風暴好像從來沒光顧過,沒留下一絲痕跡,除了這艘破損得無法再破損的戰艦,還有船艙裏疲憊到無法再疲憊的水手。

邵雲飛帶領著水手們走出船艙,在甲板上活動筋骨,修補船隻。經曆了一次生死,每個人眼中都多了些東西。彼此間互相關懷的眼神,也多了些許溫馨,多了些許讚賞。

前路依然渺茫,邵雲飛卻覺得肩頭分外輕鬆。這也許就是禪宗中所謂的頓悟境界吧,在生死之間的一瞬,他放下了,放下原來一直放不下的重壓。這重壓,自從他奉命剿滅海盜,親手射殺了自己幼年時好兄弟餘佐時,就一直纏繞在他心裏,漸成死節。(關於餘佐和邵雲飛之間的故事,見第一卷)

“葬我高山之上,讓我的墓碑朝向大陸,餘佐生不能做中國人,做了鬼卻可以****看著自己的故國”,海盜兄弟餘佐臨終前拉著他的手,死不瞑目。

什麼是國家,什麼是朝廷,二者到底是怎樣一個關係。幾十年,他想也想不清楚,隻有逃避。但在風浪之間,他終於明白了這一切。

那一晚的歌聲中沒有王,沒有國,隻有“我的房子,我的地,我的老婆,我的孩子”。那個大寫的“我”,第一次超越了國王,頂天立地。

“那就是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水手們哼著小調,愉快地將船舷被海水打爛的地方修補完整,米粥的香味從夥房中傳出來,縈繞於甲板之上,誘惑得人直抽鼻子。

主帆又升起來,次帆又升起來,橫帆,縱帆,調節帆片,日級艦重新乘風破浪。主桅杆上,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展開雙翼,迎著朝陽翩翩起舞。

此後這艘戰艦就被水手們稱為“鳳凰號”,一直到它退役走進海員學校的大明艦船博物館,烈焰鳳凰旗一直飛舞。

“老大,海鷗,海鷗”,二十餘日後,有水手興衝衝地跑進船長室,將正在寫航海日誌的邵雲飛喊出來,指著鳳凰號的主桅杆給他看。

高聳入雲的桅杆上,幾隻白鷗歡快地鳴唱,和艦旗上的鳳凰一同展翅高飛。邵雲飛縱身躍起,拉著纜繩迅速爬向了望台,沒等到達目的地,塔台上已經傳來一陣陣歡呼。

在船隻的東北方出現一個小黑點,邵雲飛用望遠鏡將黑點拉近,一個鬱鬱蔥蔥的小島映入眼簾。再近,可看見幾艘艦船靜靜地停泊在小島旁的港彎裏,港灣最高點,一個簡陋的燈塔高高豎立,大明日月旗在塔尖迎風飄蕩。

“是子銘他們”,邵雲飛高興地將這個消息通報給所有夥伴。

望眼欲穿的馮子銘也看到了老夥計的艦船,禮炮聲從貨船上接二連三地響起,歡迎勇士凱旋。

這裏是溜山島(馬爾代夫群島),傳說中兩片水域的連接點,古裏(科澤科德)的漁民曾到達過這裏,海圖上標記了它的位置,卻沒標明它與最近一個海港的大概距離。在當地人的傳說中,這裏星星點點的島嶼本來就是浮動的,隨著季風往來不定。

今天,這個島嶼卻清晰地畫到了馮氏海圖上,此後,往來非洲與大明之間的商船可以不繞行孟加拉灣各港和阿拉伯沿海,直接從馬六甲航行至此停泊補給,然後橫穿大洋。這片水域,從此以後永遠踏在中國人的腳下。

馮子銘和郭楓趕在颶風的前邊走出了死亡水域,他們比邵雲飛早到達溜山七天。七天來,修理船隻,測量水文,整飭港口,大夥不停的忙碌,沒有事情的人也盡量在找事情做。所有人都抱著一線希望,邵雲飛能活著回來。為了這個希望,他們願意等。

“老夥計,我,我就知道你不會讓大夥失望”,晚飯後,喝醉了的馮子銘樓著邵雲飛的肩膀說道。

“我們是稱不離砣麼”,邵雲飛笑著答了一句,馮子銘有心事,直覺告訴他這個判斷正確。

自從白天邵雲飛告訴大家阿拉伯人可能是受了瘸狼帖木兒的委托才攔截艦隊一事,馮子銘就一直心事重重。邵雲飛和他結伴航行了這麼多年,馮子銘可以瞞過別人,瞞不過這個看著他長大的老哥。

“對,咱們稱不離砣,生死與共,老夥計,我,我以為你回不來了,沒想到又看到你。我,我真的很珍惜和你在一起喝酒的日子,走,咱們到海灘,海灘上再喝一杯”。馮子銘的腳步跌跌撞撞,扶在邵雲飛的肩膀上,邊向島上搭建的簡易木屋子裏走,邊含糊不清地表達。

“不喝了,你怎麼把我的毛病學全了。睡吧,明天咱們還得起錨呢,前路上不會太順利,孟加拉灣那些小國一樣是臣服於帖木兒,這麼多年來,大明自己給自己培養出來一個勁敵”。邵雲飛笑著拒絕。

“老哥,你,你以為朝廷會相信咱們這些航海者的話嗎,”馮子銘搬過邵雲飛的肩頭,直勾勾地看著對方的眼睛,認認真真地說道“總參敵情司那麼多人,難道都是吃閑飯的。恐怕大明早知道了帖木兒有圖謀不軌,為什麼不管,皇上,皇上還不是忙著先安內麼”。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