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國難 家(一)(2 / 3)

來自葉家的人質兼聯絡員葉清揚就坐在沐冕身邊,作為盟友的代表,他有權力一同享受這份受降的榮譽。這次雙方合作協議的達成葉清揚居功至偉,“如果阿拉伯諸國聯軍揮師來攻,不會因為婆羅州與大明互不統屬而放過南洋,亦不會因為沐家與朝廷而繞過滇南,他們看不到我們之間的分歧,在他們眼裏,我們隻有一個名字,中國”。小家夥舌戰沐王府眾謀士的所做的陳詞至今還在沐冕腦海裏回蕩。

看看受降台上各位將軍眉開眼笑的模樣和身後士兵以及前來觀禮的榜葛刺華僑那幅揚眉吐氣的樣子,黔國公沐冕心中約略有些感動。事實上,關於沐家今後如何發展一直是他的心病,與朝廷搞好關係,大樹底下好乘涼是沐家的祖宗規矩。但這個大樹眼看著被蟲子侵蝕成了空心,隨時都有倒下來的危險,此時再坐於樹下,就有幾分坐以待斃的味道了。擁兵割據,像燕王所在的北方六省那樣形成一個國中之國也是個辦法,但這樣做沐冕不知道底下的軍隊能有多大忠誠度,並且國內那些報紙的罵聲也會讓平南軍軍心渙散。家族利益,忠義思想,時時刻刻在他腦子裏打著架,讓他不知道何去何從。這種情況下,此次聯合軍事行動所選擇的口號就有些觸動他的心,炎黃,這兩個字如同有魔法搬將人們的目光深深吸引,比大明,比忠君報國,比驅逐韃虜更令人熱血沸騰。一路上,年過半百的沐家嫡係將領高樂山就揮舞著這樣一麵大旗往來督戰,將手下那些扛著炮彈箱的軍士攆得比兔子還快。

西南境外打得熱火朝天,讓中原大地如猛然喝了口烈酒般,興奮不已。幾乎每個人都在議論著幾千裏之外的那場戰爭,一些小商小販和街頭文人可能連榜葛刺在哪裏,有多大麵積都分不清楚,但這些並不影響他們關注戰爭的興致。時隔這麼多年,這個令人絕望的朝廷終於肯把槍口對外一次,這才是讓人開心的理由。

皇宮內,建文皇帝和他的內閣大學士們卻不這樣想。沐冕這手玩得漂亮,讓他們有苦說不出。邊將在敵情緊急時有獨斷之權,所以沐冕明請聖旨暗出兵的手法並不違反大明律法。在打下達卡城後,平南軍將功勞全部歸功給內閣運籌帷幄,皇帝高瞻遠矚上,亦給朝廷爭足了麵子。但允文與黃子澄心裏明白,這次軍事行動代表著又一個地方政權從朝廷分離出去,不再把皇家威嚴放在眼中。同時,各家報紙有意無意間透露出武安國是這次行動的主要幕後策劃者,更讓皇帝頭疼。成也安國,敗也安國,這個災星般的名字每次出現,都讓建文皇帝寢食難安。如果不是他偷偷溜到了南巫裏,建文皇帝可以肯定沐家掌門人不會棄朱標與沐英的交情而不顧,不去收拾南洋海盜反而和盜賊們聯手。那些盜賊們說得好聽,他們都是炎黃子孫,可他們何時向朝廷供奉過一分賦稅!

“萬歲,其實沐公爺率領平南軍與帖木爾決戰境外,是天下百姓之福”,侍講博士方孝儒不停地給允文喂著寬心丸兒,“這樣兵火不會燒到大明本土,即使沐公爺支持不住,大明還有充分的時間調集其他的地方的軍隊”。

“隻怕帖木爾本來沒有進攻大明之意,被武安國這麼一逼,也不得不進攻了。齊學士危矣!”兵部侍郎周崇文唯恐皇帝不生氣,氣哼哼地隨後補充。“倒是黔國公和定遼公二人的個人聲望,又借機升了幾分,現在天下百姓眼中,隻有武安國與沐冕,哪裏還記得萬歲您”。!

刹那間朱允文臉色變得鐵青,周崇文的話明顯是在挑撥,建文皇帝對此心知肚明。可有些事情心裏明白,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行動。書案上的奏折又成了出氣筒,被皇帝大手一揮,稀裏嘩啦地掉在地上。

“皇上息怒,沐公爺一時受小人迷惑,等過了這段時間他就會想起萬歲的好處來。眼下不如嘉獎前線將士,讓天下百姓知道萬歲並非一個的守成之主,而是具有帶領大明爭雄宇內的資格,借此爭取天下民心”!大學士黃子澄躬下身子,將地上的奏折揀起來,規規矩矩地在書案上放端正。這些日子潛心研究武安國的做事方法,黃子澄多少有了些感悟。為什麼一些事情在武安國手裏做得就比自己好,為什麼每次為難時刻武安國都能逢凶化吉。黃子澄認為其中主要原因是武安國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能正視已經發生了的變故,並從中找到最有利的應對方法。眼下大明江山岌岌可危,來自外界的任何壓力都足以加速朝廷崩潰的過程。但充分利用外部壓力,將其轉化成動力,反而能使王朝中興。

“等,除了等,你還教朕做了什麼。朕繼位以來,並無一事負沐家,可沐家居然負朕如斯”!建文皇帝憤怒地打斷的黃子澄的建議。他知道自己沒法對付沐冕,此時如果下旨申飭,恐怕西南諸侯更是一去不回頭。可作為皇帝,被臣下這麼玩弄,這口氣實在難以下咽。方孝儒迂腐,周崇文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黃子澄又拿不出好辦法,李齊隻會派馬屁,望著紙糊人偶般的眾內閣,朱允文感到一陣陣心寒。

“臣已經著手布置,這次絕對能讓支持新政的北方吃個大虧,又怪不到陛下分毫”。黃子澄躬著身子說道。說這話時他的臉有些微微發紅,不知是因為覺得辜負了聖恩心中有愧還是因為暗中采用的一些極端手段。坐在他這個位置上,有些事不太能講良心。

“無論做什麼事,你們都不要忘了一個讀書人的良知”,北平義學裏,大儒白德馨放下手中報紙,語重心長。自詡為鐵肩擔道義的他二十年來以罵聞名,自從老對手伯辰死後,他的筆鋒愈發犀利,大事小情,凡落入白正筆下的,通常結局都是被剖析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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