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重生 (二)(1 / 3)

重生 (二)

冬日的孟加拉灣海麵寧靜如畫,這是一年中風暴最少的時候,也是氣候最宜人的時刻。毒辣的熱帶陽光失去了往日的威力,柔柔地射在水麵上,穿過宛若琉璃的海水,給嬉鬧的熱帶魚群鍍上一層亮麗金邊。享受著七彩陽光,魚群更加活躍,一兩條精力旺盛的小魚幹脆從水中跳起來,帶著浪花在海麵上翩翩起舞。

忽然,遠處水麵上傳來一聲清脆的炮響。水中的寧靜瞬間被炮聲打破,驚慌失措的魚群掉轉身形,順著炮聲傳播方向朝遠方四散逃去。這個片寧靜了數萬年的海洋已經變了,它們必須適應這個變化。否則,一會兒被炮彈點燃的海水將成為可怕的殺戮場,卷在爆炸中的生物沒一個能逃得活命。

“是阿拉伯人的信炮,西南方向,大約在十五裏(北平裏)以外,正駛向小錫蘭港”,了望手揮動信號旗,將觀察到的信息傳遞到甲板上。正在甲板上陪著客人看風景的艦隊主帥邵雲飛抬起古銅色的方臉,眯著眼睛看了看頭頂上的太陽方位,笑著衝大副吩咐,“掛信號旗,調頭向十點鍾方向,靠近觀察”!

旗艦主桅杆上迅速斜拉起一串七彩的信號旗,幹淨利落地將邵雲飛的命令傳達了下去,伴隨著艦頭劈開水麵的嘩嘩聲,一艘艘懸掛著烈焰鳳凰旗幟的戰艦掉轉船頭,全速向小錫蘭港方位駛去。大戰在即,聚攏在甲板上的眾人卻像去赴一場晚宴般,自顧坐在馬紮上談談說說,根本沒將馬上要發生的遭遇戰放在眼裏。

“小邵,有把握麼,不要輕易冒險”!一個頭發花白,身材高大的老人低聲勸告。正是武安國,兩天前他剛剛被邵雲飛勾結沐斌從達卡港偷出來,現在正乘船返回錫蘭山。為了營救武安國,邵雲飛將全部家底都帶了出來,準備一旦被沐家發現,就和對方在海上翻臉。結果沐家並未派船追趕,邵雲飛覺得艦隊一炮未發實在可惜,所以臨時決定在錫蘭山外圍兜一圈,順手打掉幾艘阿拉伯商船權當練兵。沒想到碰上條大魚。

邵雲飛點點頭,眼角浮上一層笑意。用手指點著西北方的洋麵,說道:“當地諸侯的水上力量早被我收拾幹淨了,突厥人遠道而來,不熟悉這裏的水流風向,咱們正好打他個措手不及。你放心,如果待會兒見他們人多,我掉頭就跑,這咱們這幾艘船不大,可都是快船,他們追不上。”

“放心吧,武叔,如果打海戰邵叔說自己是天下第二,整個世界未必有人敢自稱第一。當年他們萬裏截殺都沒能把我們怎麼樣,何況今天我們是有備而戰”,小將郭楓擦拳磨掌地說道。他現在已經成為邵氏艦隊中除了主帥外資格最老的艦長,兩眼中充滿經戰火洗禮後的自信。

武安國笑了笑,不再說話。世界真的變了,當年的小毛孩子已經成長為艦隊主力。時代遠遠地將他剛穿越時空的大明拋到了身後。這個時代的事,最好還是聽聽這個時代的人怎麼想,怎麼選擇,而不是按照自己固有的知識去生搬硬套。此戰,原來的時空中肯定不存在,什麼結果,他不知道。正因為他已經和眾人一樣對未來一無所知,這個時代對他的吸引力才越來越大,他已經成為這個時空的一部分,或者,他本來就是這個時空的一部分。就像邵雲飛和曹振等人一樣,在與這個時代互動,改變著時代,行為也被時代所左右。幾十年的光景,他讓大明的科技取得了這世界中原來足足要花費數百年才能取得的進步,卻也提前激化了兩種不同生產方式的矛盾,改變了大明靖難之役的性質。北平的工業翅膀造就了半近代化的大明軍隊,西吹的颶風也點燃了帖木兒東征的烽煙。隨著颶風中心的漂移,突厥人提前裝備了火器,阿拉伯騎兵揮起了北平馬刀,在另一個時空數十年後毀滅東羅馬帝國的龐大艦隊,掉轉船頭開到了大明家門口。

這就是眼前的世界,你改變了自己身邊的環境,整個世界都跟著改變。沒有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會按照原來的軌跡前進。希望自己跑步前進別人還在原地酣睡,那不過是一廂情願的癡心妄想。

邵雲飛叫過大副,讓他到艦長室內拿出一幅備用海圖來,展開了鋪在甲板上。拿起紅鉛筆在小錫蘭港外二十裏左右位置標了個圈,叫過幾個船長來低聲下達作戰部署。“突厥人遠道而來,不可能所有艦隊都同一時間趕到。按剛才信炮判斷,咱們這次碰到的可能是一個分艦隊,趁其沒和主力彙合前敲掉它,將來咱們的壓力就減輕些。郭小子,待會你帶天鷹、海鯊號、醜魚號、野狼號、麒麟號、鴨子號還有你的流浪者號七艘船作為分艦隊,在主艦隊的斜上方側應,咱們根據敵艦數量決定戰術。”

“明白”,小將郭楓痛快地答應了一聲,爬下甲板,坐上聯絡船返回自己的旗艦。

“王明武,一會兒你的獵隼號和趙誌勇的白雕號打先鋒,負責撕開對方陣型,帶領整個艦隊纏住敵艦。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是”,叫做王明武的年青艦長握拳施禮,起身走下旗艦。他的個頭偏矮,肩寬背闊,嗓音中帶著股子憨厚,一看就是個中原一帶的農家子弟,至於他怎麼到了邵雲飛的艦隊中,武安國猜不出。水戰對於他而言是很陌生的技術,自己原來那個世界已經是渦輪時代,這種風帆戰列艦如何對敵,他不懂,所以也插不上手。

“孫歌,你的天翔號剛下水沒多久,船速快,火力足,一會兒負責殿後,注意與旗艦保持同步,掩護己方受傷戰艦。”

一道道命令從邵雲飛口中傳達出來,就像事先已經背誦過一般,不夾雜半分猶豫。待弟兄們一個個領命而去,邵雲飛抬起頭,看了看武安國和劉淩,笑著說道:“至於二位,你們今天的任務就是在旗艦上陪我看焰火,快過年了,咱們拿炮聲權當鞭炮”。

武安國與劉淩相視而笑,這就是邵雲飛,拿水戰當樂趣的小邵。夫妻兩個都是知道進退的人,自然不會請纓上陣,給邵雲飛添亂。點頭領命,並肩走到了船舷旁,目光投向遠方的海麵。水麵上浮光躍金,太陽已經漸漸向西偏斜。

邵雲飛的辦法雖然有些冒險,卻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此時的武安國還不知道大明五大主力艦隊正結伴駛向翠嶼嘴,他內心盤算的是如果在葉、沐兩家之間斡旋,維持眼前來之不易的團結局麵。邵雲飛在海上表現的越強大,自己在沐、葉兩家說話越有分量。這場戰爭不知道要打多久,突厥人的傾國之力前來,無論是被帖木兒要挾著來的,還是主動來的,既然來了,就不會輕易退回去。如果武安國所記憶沒錯的話,另一個時空中,西征的突厥人和東征的十字軍一樣,都充當了文明毀滅者的角色。眼前孟加拉灣這幾家各懷心思的力量,卻是大明朝西南最後一道防線。一旦此防線被突破,忙著內戰的大明就會麵臨再一次的滅頂之災。到底損失會多大,武安國不清楚,他僅僅知道,經曆了蒙古和女真兩次浩劫的原中華文明,到自己那個時代已經支離破碎到需要考古來追蹤重現。雖然一些坐井觀天者將某些封建君主誇得天上少找,地下無雙,卻不得不承認,到了鴉片戰爭時,麵對西方的混合動力戰列艦,個個皇帝都英明神武的大清帝國,其麾下水師戰艦還延續著明朝的尺寸,百餘年沒前進過一步。一篇又一篇文章盡情謳歌了東方戰士在海戰中所表現出的令人歎為觀止的忠勇,卻不得不在最後小聲的提一句,損失了百餘艘戰艦和數千士兵後,大清艦隊僅僅打碎了對方一塊船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