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風吹垂柳，裏頭卻是波濤暗湧。素心定了定神，主子說貴妃娘娘庸懦，她並不讚成。但現在她唯有祈求貴妃娘娘的心腸如她的麵容一般慈悲。
她又磕了一個頭。
穆浮才穿過來的時候，很不習慣這些人動不動就跪下給她磕頭，說實在的大家都是差不多年紀的人，更有甚至例如王嬤嬤之流年紀還比她大，她是真真怕折福。不過時移世易，現在即使一屋子的人叩她拜她，她也不會像從前那樣不習慣甚至反感。雖然不想趙小媛那樣很快就能入鄉隨俗，但穆浮也在努力適應。
“我家主子也曾說她求的太多、太貪，走到這一步是咎由自取。”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趙小媛雖然平日裏做事不太厚道，但死前對自己的這一番評價也算中肯。聽仇人自罵的感覺是很酸爽的，穆浮心裏高興，臉色也就更和氣起來。
素心用餘光去瞧穆浮的臉，那表情是讓她安心的，於是膽子也更大了些。
“我家主子不止一次後悔，搭上慎嬪這一條線，畢竟慎嬪瞧上去不像是那種能出人頭地的，但慎嬪出身好，而且我家主子也覺得慎嬪不論模樣還是心機都在他人之上，主子覺得自己若能與她共患難，日後必定就能共富貴。”
素心知道這位娘娘脾氣雖好，耐心卻很一般，於是也不再賣關子，直接放大招。
穆浮覺得自己應該是能明白些什麼了。但又想的不太明白，趙小媛一而再而三地賣她幫別人，究竟是為了什麼？是，她不是那種會提攜別人的人，那是因為她沒受過那種三從四德自己的男人誰都能睡的這種“開放式”教育。但憑良心說，就光她跟趙小媛是同一個年代來的這一條，隻要趙小媛沒有跟她鬧的太僵，她在生活質量上，絕對不會虧了趙小媛。趙小媛落到這個地步，隻能說她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自作孽不可活，說的就是趙小媛這類人。
“你們主子是什麼時候搭上慎嬪這條線的？”
“大概，一個月前吧。”
作為貼身宮女，素心記性還不錯。即使在趙小媛生前素心對她是忠心耿耿，但在趙小媛身死之後，她為了自己的性命考慮，是必須要取得能保她性命之人的信任的。
穆浮這時候自然不會說我倒是不明白你們主子這類的廢話，而是直截了當地問。
“你們主子搭上慎嬪這條線之後，究竟是靠什麼跟慎嬪達成一致一致對外的？”
素心又磕了一個頭。
她今兒說的都是犯大忌諱的話。即使是聽了主子的說辭，即使是為了保命，但她主子如今屍骨未寒，自己就在這裏拿主子生前的醃臢保自己的命。她不是刁滑之人，心思不算恪純，但說到底還是老實。
她說幾句就磕頭，一是拜坐上的穆貴妃，畢竟她說的都是掉腦袋的話；二是拜自家暴斃的娘娘，畢竟自己是拿她的名聲換自己的命。其實素心心裏，也是不好受的。
此時穆浮也是翻江倒海，她試想了無數種可能。從皇後到楊妃到慎嬪，之前一直雄赳赳的盧妃在之後倒沒什麼動作，而這幾個看上去好相與甚至沒什麼存在感的人竟然會成為她的勁敵，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穆浮心裏一直在吐槽，素心一直在掙紮愧悔，明明是告密，但兩個人明顯都不高興，半點暢快樣子都沒有；這樣的場麵也是少見。
“我們主子跟慎嬪賣了關於您的一個秘密，主子說那個秘密隻有她一個人曉得，但為了賭這一把，她告訴了慎嬪。沒成想料來殺身之禍。”
穆浮仔細去瞧素心麵色，古代人迷信。趙小媛最聰明的一點在於，她讓素心來告訴她這件事，卻有八成把握讓自己能在素心描述的過程中判斷出素心究竟是不是知道自己是穿過來的這件事。因為素心如果真的知道，怕是不能很好地麵對自己，而是早就顯出了那種見鬼一樣的恐慌。
但素心沒有。
素心雖然有惶恐，有不安，有愧悔；唯獨沒有那種，向見了鬼一樣的害怕。古代人都是有神論者，在宮裏做事的人更是。
“你不怕我殺你？”
“我家主子說，娘娘您不殺人。”
素心這句話說的是斬釘截鐵。
“何況我家主子說她雖然幾次三番害您，心中覺得對您不起，卻依舊希望您替她報仇。就為慎嬪狼子野心，就為慎嬪娘娘總有一天會拿娘娘您的秘辛置您於死地。”
說的就好像你家主子沒想過置我於死地一樣。穆浮挺素心說的是義憤填膺，心裏狠狠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