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雖然他還小,但他記得清楚。
小時候,娘親與他一樣,有時候像個調皮的孩子,總喜歡帶他一起惡作劇,爹爹每次都被她們弄得頭大,卻又無可奈何。他們娘倆給爹爹惹了許多麻煩,但爹爹每次都沒有責備她們,隻是暗中一次次叮囑著他:“小茗是個男子漢,要記得保護娘親。”
娘親因為年輕時受過重傷,身體很弱,每月都需服用奇怪的藥丸續命,自從生下了他,身體更不如前,就連續命藥丸也不甚管用了,爹爹用盡了手段遍尋天下名醫,尋來各種珍貴藥材,千方百計地為娘親續命,可終究……
他與娘親,爹爹很顯然更愛娘親,可他並不嫉妒,反而,他隻覺得幸福,因為娘親更愛他。
可就在他十歲時,娘親離世了,爹爹日夜思念娘親,痛不欲生。一年之間,黑發已開始發了白。
他清楚地記得,也是這樣的夜裏,他與爹爹並肩而坐,他講起了娘親曾給他講過的故事,那一夜,爹爹望著他發呆,像是透過他看見了娘親,當他再次看到爹爹那種疼惜珍視的眼神時,他忍不住紅了眼睛。可爹爹卻告訴他:“龍家的男子可以痛,卻不可以哭。”
自此,他再未哭過。
他一直都記得很清楚,爹爹凝望娘親時,那眼神就像是看著珍寶,那時,小小年紀的他,還不懂那就是所謂的愛情,可當他長大了,漸漸地,也希望此生會出現這樣一個人,那樣的望著他,或者被他那樣的望著。
這許多年來,他不是不想涉及男女情愛,隻是心裏一直有些堅持。想要自己像娘親和爹爹一樣,不盡然會一輩子相守,卻一定是一輩子不忘。
那人會是田惜日嗎?他不知道,但他發現,田惜日是他見過的女人當中最特別的一個,也是他唯一認真注意過的一個。經過一整天的思考,他最後決定,他龍茗是個講信用的人,本有言在先,既然她真過了這一關,那麼之前答應給她的機會,就決不會失言。
他會給她機會,讓她與自己相處。這不,就從今夜開始吧,反正來都來了。
恰在此刻下方傳來腳步聲,向下望去,隻見田惜日一人手執燈籠向此屋舍走來,沒想到他隨意落腳的屋頂就是她的寢房,龍茗一笑,隨手掀起了幾片瓦礫,心中暗道:這算不算偷窺呢?他堂堂君子,這種做法似乎有些不妥,罷了,不如多拿去幾片瓦礫,這樣她總會發現他的吧?這就算不上偷窺了。
一動手,五六片瓦礫被拿開,瞬間,屋頂出現了一個大洞,屋內的一舉一動都能看個清楚明白。
掌燈時分,惜日用完晚膳回房,照例拿了本書躺在軟榻上翻看。忽心生異樣,一抬眼,便看到頭頂上方屋頂瓦礫不知何時消失了幾片,一雙似笑非笑的眼正透過房頂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她先是一驚,後認出來人,頓覺無奈,隻得放下手中書籍,仰頭大膽與他對視起來,一來一往間,眼神交彙,沉默,無聲……
他仰頭灌了一口酒,複又看向瓦礫下的女子,輕輕彎起了嘴角,同時也看見她挑起了嘴角。
他隨即朗聲道:“壞了我的規矩卻仍能消遙自在,你過關了。”
許久……方聽屋中女子笑問道:“那又如何?”
龍茗沒有回答,仰躺在了屋頂,望著滿天星光。
知道他尚未離去,可等了許久仍不見他回答。惜日也側倚在了軟榻上,以手支額透過屋頂的空隙望向夜空,雖隻一方天地,卻仍能看到夜色下點點星光閃爍,忽覺這種感覺分外的好。
良久,方聽屋頂傳來一聲若有似無地輕喃:“我們約會吧……”